很快,光陰走過了1993年,進入1994年1月1日,元旦。
喀斯特省首府黔陽市,天剛蒙蒙亮,寒氣刺骨,退休工人王建軍裹著厚厚的棉衣,搓著手、哈著白氣,像往常一樣溜溜噠噠地來到巷子口的報刊亭。
“老板,新年好啊!”王建軍向熟悉的老板打著招呼,老板連忙回道:“王師傅也新年好,要什么?”
“來份日報,再來兩個洋芋粑。”王建軍一邊說道,一邊給老板遞過去幾毛零錢。
報刊亭老板麻利地用一張廢紙從油鍋上的濾油網(wǎng)里包了兩個熱乎的油炸洋芋粑,然后又從報攤上拿起一份清晨才送來、還帶著墨香的《喀斯特日報》,一起遞給了王建軍。
王建軍接了過來后,一邊啃著香噴噴的洋芋粑,一邊散步似的慢走開始準備看日報。
這時候的日報還不像后世那樣包羅萬象,啥都往上登,一期報紙能整十來頁。因此,王建軍這時候買的日報,這時總共也只有A3紙那么一大張、四頁(四版)。
如果完全攤開的話,頭版和第四版其實是在A3紙的同一面。
王建軍平時看日報都是先看頭版的重要新聞,然后翻手掃一眼背后最后一版有沒有什么笑話、微型小說之類的看看,最后才翻開二三版看。
不過他一個普通退休工人,頭版的省市領(lǐng)導(dǎo)重要新聞與他關(guān)系不是很大,因此只掃了幾眼,看了一下巡撫發(fā)的元旦新年祝福、副巡撫到基層慰問等等新聞,詳細內(nèi)容都沒看。
然后,他就將報紙整個翻過來看第四版,也就是最后一頁的內(nèi)容。
結(jié)果一翻過來,他目光頓時就愣住了,嘴里的洋芋粑都忘了啃。
這一期的日報,最后一頁竟然不是平時常見的笑話、微小說、馬屁文章等等,而是一整版的彩色圖片。
映入王建軍眼簾的,是一個設(shè)計精美得不像話的酒瓶。
乳白色的陶瓷瓶身,線條流暢的彎曲度,瓶身上浮雕著簡約大氣的云紋,在燈光下似乎泛著溫潤如玉的光澤。
瓶蓋是金色的,還有兩條綬帶,顯得格外貴氣。
酒瓶穩(wěn)穩(wěn)地立在一個深紅色、燙著金色祥云圖案的硬質(zhì)禮盒旁,禮盒上是漂亮的“寶壇老窖”Logo,禮盒另一邊還有一個手提袋,手提袋一看就是裝兩瓶酒的寬度,上面同樣是漂亮的“寶壇老窖”Logo,以及下面的“全國統(tǒng)一零售價98元”的字樣。
還有禮盒和手提袋上顯眼的燙金大字廣告詞:【喝寶壇老窖,鑄輝煌人生!】
平時本身就愛好喝二兩的王建軍忍不住咂了咂嘴,自言自語道:“這酒瓶,這禮盒包裝,還有手提袋,真是漂亮。”
他活了大半輩子,國營商店、供銷社、附近的煙酒雜貨店里那些方方正正、厚重笨拙的玻璃瓶、土陶罐酒他見多了,還是頭一回見這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酒瓶子。
“寶壇老窖?這名字沒聽說過,可能是新品牌。但這包裝,看起來比茅臺、五糧液還上檔次。但才賣98元兩瓶,價格適中,估計要火啊!”他嘴里嘀咕了幾句,然后才意猶未盡地咬了一口洋芋粑,再翻開第二、三版看新聞。
但心里對寶壇老窖,已經(jīng)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完新聞,吃完洋芋粑,王建軍又看了一下第四版的寶壇老窖廣告,然后沿路邊散了一會兒步,才給老伴兒買了一根油條、一杯豆?jié){帶回家。
回到家里后,老伴兒已經(jīng)起來了,王建軍將早餐交給她,然后自己打開那臺17寸的彩電,調(diào)到省電視臺,開始看早間新聞。
早間新聞播完,有些是重復(fù)昨天晚上的重要新聞,不過也有幾條新信息。
早間新聞播完后,開始重播昨天的天氣預(yù)報,但中間有幾段廣告,王建軍也沒有切臺,津津有味的看著。
這時候只要有電視機,哪怕是看廣告,也是很快樂的。
他就等著看完廣告,看完天氣預(yù)報,然后看早上的電視劇。
結(jié)果就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家電廣告過后,畫面猛地一切,恢宏大氣的背景音樂響起,鏡頭切換到了窗明幾凈的現(xiàn)代化車間里,戴著口罩、穿著整潔工作服的工人正在流水線上操作。
然后畫面又切到碧綠清幽的河水穿過古老的石拱橋,一個酒瓶凌空落進河里,濺起一片清澈的水花;緊接著,畫面切回一個宴席上,幾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成功人士,微笑著舉起手中晶瑩剔透的酒杯,杯子里的酒液晶瑩剔透、光澤誘人。
“喝寶壇老窖,鑄輝煌人生!”渾厚有力的男中音廣告詞鏗鏘有力地響起。
最后,鏡頭穩(wěn)穩(wěn)地對準了酒桌上那設(shè)計獨特的陶瓷酒瓶和燙金禮盒,來了幾秒鐘的近景特寫。
那清晰度,那質(zhì)感,那檔次,一下就透過小小的電視屏幕撲面而來,讓王建軍看得目瞪口呆。
“這不是剛才日報上的那個酒嗎?”想到這里,王建軍連忙找到剛才買回來的喀斯特日報,翻到第四版一看,還真是,一模一樣。
但比報紙上更直觀的是,電視廣告更加生動活潑,讓他看了更加顯得氣派、高級、上檔次。
短短幾十秒的廣告,信息量十足。畫面精美,音樂抓耳,一種現(xiàn)代化融合碧水青山、古老石橋的氣息滾滾而來,廣告詞更是朗朗上口,讓他都有點兒想嘗嘗這個酒了。
下午,王建軍出去找朋友下完棋后回家時,又在一個報攤上買了一份《黔陽晚報》準備回家看。
沒想到晚報的頭版下方,就是整整半版的彩色廣告。
又是那個漂亮的酒瓶,又是那個寶壇老窖。
王建軍頓時樂了:“這個寶壇老窖,還真是下血本啊!電視,日報,晚報,都給整上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上市級電視臺,或其他報紙,這得花多少錢?如果銷量不好,賺不回去廣告費,老板不得虧死?”
無論心里怎么想,反正這寶壇老窖肯定是在王建軍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潛意識里已經(jīng)覺得,這酒很有檔次。如果兒子或女婿過年的時候送他這個酒,或哪個老朋友請他喝這個酒的話,他肯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