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時分，宋芷坐在車轅上，遠遠地便瞧見了前方連綿不絕的山脈。

那山脈看似近在眼前，但一行人真正抵近山腳下時，天色已逐漸暗淡了下來。

山腳一側，成群結隊的牛羊被趕回簡易的圈舍中，牧民們臉上帶著愁容，似乎心事重重。

而孩子們則在遼闊的天地間肆意奔跑、笑鬧，似是并不知世間愁苦。

宋芷眺望著不遠處的的景象，忍不住感嘆道：“好多羊啊！”

不遠不近的騎馬跟在她身側的周煜，聽到這話，下意識接話道：“要不要晚上烤只羊吃？”

宋芷眼睛一亮，想到自己此行為了出門準備了許多香料，一直還未來得及用上，頓時有些心動。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點點頭道：“也成！”

周煜難得見她露出這般期待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軟，當即對身旁的良田吩咐道：“一會兒，待我們安營扎寨，你去同牧民們買一只羊回來，一半烤來吃，一半燉湯。”

宋芷立刻伸手表態：“正巧我這兒有香料，用來燒烤很是不錯。良田小哥，一會兒我給你送去。”

良田見自家少爺為了討宋小娘子歡心都發話了，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滿口應下。

衛常遠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失笑的搖了搖頭。

他心中暗想，阿芷這孩子出來后，倒是比從前活潑了許多，性子也不似從前那般老成持重。

這才有點像孩子該有的樣子嘛。

待他們談笑間將今日的晚食給定下好后，他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山谷說道：“咱們就到那處歇腳吧，夜里既背風，又與對方的部落保持一定距離，不至于讓對方誤會我們。”

周煜請衛常遠領路，便是相信他對這一道商道的熟悉，對于對方的安排，他自是沒什么意見。

車隊徑直往衛常遠所指的方向駛去。

緩緩在山谷后停下，眾人開始忙著安營扎寨。

宋芷跳下馬車，幫著眾人搭帳篷、搭灶臺，生火，忙的是腳不沾地。

與此同時，距離他們不遠處的牧民也發現了周煜一行人的到來。

幾名牧民站在山坡上，遠遠地望著他們的營地，低聲交談著。

“那些人是商隊嗎？不知肯不肯與我們換些鹽巴與磚茶。”一名年輕的牧民目露期待的問道。

年長的牧民瞇了瞇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警惕：“看他們的裝束和車隊，像是中原的商隊。”

另一名牧民插話道：“要不要去問問他們的此行的目的？若是來做生意的，咱們也好趁機換些東西。”

年長的牧民沉吟片刻，點頭道：“問一問也好，你們去稟告一聲族長，看看族長愿不愿意出面同他們溝通一番。”

沒辦法，部落里會說漢語的也只有老族長一人，想要談攏生意也只能請他出門溝通。

年輕牧民聞言，飛也似的跑下了山丘，往部落所在的帳篷跑去。

“族長，族長，前方來了一個漢人的小商隊，阿魯派我來詢問族長意見，要不要同這些人換些鹽巴回來，咱們部落的里的鹽巴快耗盡了！”

老族長聞言，立即從帳篷上站起身，語氣有幾分焦急的問道：“人在哪兒呢，走，帶我去瞧瞧！”

他們此行，將大部分的牛羊牲畜，趕到這個地方來，便是想要在冬季來臨前，多與漢人換一些生活必需品，如鹽巴，磚茶，米面等。

但也正是因為有同樣想法的牧民有很多，這就導致了供需嚴重失衡。

前兩日他帶著這部落里面的牧民去了一趟云城詢問過價格了，一頭成年羊只能賣到七八百文錢，一張羊皮更是只能賣個十文錢。

這價錢被壓的太低，他甚至激動的與對方吵了一架。

這兩日，擔心會因為自己沖動的緣故，引起那些人的針對，故而他們這一行人，暫且停留在此地，尚未有動作。

可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羊群若是不賣，首先需要面對的就是這些牲畜過冬問題。

冬季草原上，沒有那么多的牧草供給這么多牲畜食用。

現在若是咬牙堅持下去，最終的結局并不是他們這個小部落可以承受的住的。

因而這兩日，部落里的牧民們全部憂心忡忡。

等待他們的是艱難的選擇，賤賣了等于在割肉，不賣更是連基本的生活物資都沒錢買。

似乎，擺在眼前的就只有認命一條道路可走。

可如今卻是讓他想到了一絲絲轉機，老族長十分激動的，領著部落里的牧民們，主動尋到了周煜一行所在的營地。

老族長的目光在一行人內，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氣質卓絕的周煜身上。

不用猜測了，這人肯定就是這一群人的話事人。

老族長找準了目標，徑直帶著人朝周煜走去。

待近前時，他停下腳步，用蹩腳的漢話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自己的部落，而后詢問道：“公子此行可是來草原采買貨物？不知牲畜、皮毛可要？價錢好商量！”

周煜此行帶著的貨物可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前往漠北做遮掩，自然不能剛出云城就將貨物出售出去。

于是他婉言謝絕道：“老丈，我們此行確實需要一些羊，不過我們只要一只，您看什么價錢合適？”

老族長聞言，神情有片刻的失落，但好歹也賣出去了一只。

他斟酌再三，試探性的道：“一兩三錢銀子，成嗎？”

他說完，心中忐忑，想著若是對方嫌高的話，他最多還能讓一錢銀子，留足談判空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周煜并未還價，而是直接對一旁的良田吩咐道：“良田，給錢。”

良田應聲上前，從懷中拿出荷包，從中拿了銀錢給對方。

老族長收下銀錢，心中甚至有一種錯覺，是不是自己方才報的太低了？

他恍惚的收下銀錢，不住的道謝：“多謝公子！我這就讓人將羊送來。”

說罷，轉身同方才同他稟告的青年道：“巴圖，去挑一只最肥美的羊給這邊送來！”

青年聞言，當即轉身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