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舊改項目的貸款申請,果然遇到了麻煩。
穆成峰在辦公室里大發雷霆,將一疊文件狠狠摔在項目經理的臉上。
“廢物!都是廢物!銀行那邊怎么會突然卡得這么緊?風險評估報告是誰做的?!為什么會被挑出那么多問題!”他額頭青筋暴跳,來回踱步,像一頭焦躁的困獸。
項目經理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穆總,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主任那邊態度很強硬,說我們的數據有疑點,需要重新審核,暫時無法批貸……”
“重新審核?這一審就是一個多月!項目的工期耽誤得起嗎?!”穆成峰怒吼。這個項目他投入了大量心血和前期資金,更是他向董事會證明自己能力的關鍵一環,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去查!給我查清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或者是董事會里那幾個一直對他不服氣的老家伙。
與此同時,穆傾城租下的那間店鋪已經完成了簡單的裝修。她沒有掛上太過招搖的招牌,只在一塊樸素的木牌上,請人刻了“青辰居”三個字,旁邊用更小的字標注著“中醫咨詢”。門面低調,內部也布置得簡潔雅致,藥柜、診桌、針灸床一應俱全,卻并不顯得擁擠。
她沒有做任何宣傳,只是安靜地開門營業。起初幾天,門可羅雀。只有附近幾個好奇的鄰居,偶爾會探頭進來看一眼,對這個過分年輕漂亮的“中醫”抱著懷疑的態度。
穆傾城也不著急,每日里或是翻閱帶來的醫書,或是整理藥材,或是用筆記本電腦處理一些“零”的事務,監控著穆成峰那邊的動向。
她知道銀行的貸款遇到了阻礙,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讓穆成峰先焦頭爛額一陣,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才能更好地進行下一步。
轉機發生在一個午后。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奶奶,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找穆傾城治療困擾她多年的老寒腿。穆傾城仔細問診后,為她施了一次針灸,并開了一副溫經散寒的藥方。
幾天后,老奶奶竟然感覺腿腳輕快了許多,疼痛大減。她欣喜若狂,逢人便夸“青辰居”里來了個小神醫。口碑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是在信息流通迅速的老城區。漸漸地,“青辰居”開始有了一些病人,大多是些街坊鄰居,治療的都是些頭疼腦熱、腰肌勞損之類的常見病。
穆傾城看病有個特點,話不多,診斷極準,用藥或下針往往能立竿見影。而且收費合理,對于經濟困難的老人,甚至分文不取。很快,“青辰居”那位話不多但醫術很好的“穆醫生”,就在小范圍內傳開了。
這天下午,穆傾城剛送走一位頸椎不適的阿姨,正準備休息片刻,門口的風鈴響了。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神色憔悴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她眼底有著濃重的黑眼圈,臉色蠟黃,不停地用手按著太陽穴。
“請問……這里能看頭痛嗎?”女人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沙啞。
穆傾城抬頭,目光在女人臉上停留片刻,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斷。“可以,請坐。”
女人在診桌前坐下,自述道:“我姓林,是……是穆氏集團的員工。最近公司項目壓力大,經常熬夜,頭痛的老毛病犯得厲害,吃了止痛藥也不管用……”
穆氏集團?穆傾城眼神微動,面上卻不露聲色。她示意林女士伸出手腕,仔細地為她號脈。脈象弦細而澀,是典型的肝氣郁結、勞神過度的癥狀。
“林女士,你的頭痛源于長期精神緊張和休息不足。光靠止痛藥治標不治本。”穆傾城收回手,語氣平和,“需要疏肝解郁,安神定志。我給你開幾副藥調理一下,另外,最重要的是,需要放松心情,保證睡眠。”
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寫下藥方。狀似無意地問道:“穆氏集團最近很忙嗎?聽說城西那個項目挺受重視的。”
林女士正被頭痛折磨得心煩意亂,加上穆傾城氣質沉靜,讓人不自覺地放松警惕,便嘆了口氣抱怨道:“可不是嘛!就是那個城西項目,貸款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卡住了。穆總天天發脾氣,我們下面的人也跟著連軸轉,壓力太大了……”
穆傾城筆下不停,淡淡應道:“大項目總是比較麻煩。不過穆總能力出眾,應該能解決。”
林女士撇撇嘴,壓低了些聲音:“能力是有的,就是……唉,有些事我們下面的人也不好說。反正最近公司氣氛挺緊張的。”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連忙止住了話頭。
穆傾城沒有繼續追問,將寫好的藥方遞給她,又取出一套銀針:“我先給你針灸一次,緩解一下當前的頭痛。以后每周來一次,配合服藥,會慢慢好轉的。”
林女士感激地點點頭。
在給林女士針灸的過程中,穆傾城看似專注,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從林女士無意中透露的信息來看,穆成峰因為貸款受阻,已經方寸大亂,公司內部也頗有微詞。這是一個好消息。她需要繼續給他施加壓力,同時,也要開始著手調查父母當年車禍的真相。穆成峰是最大的嫌疑人,但還需要確鑿的證據。
送走林女士后,穆傾城關上店門,提前結束了今天的營業。她回到后面的休息間,打開電腦,調出了十年前那場車禍的所有能找到的檔案資料。新聞報道、警方的事故鑒定報告(結論是意外)、車輛的殘骸照片……一切看起來似乎天衣無縫。
但她絕不相信那是意外。父母為人謹慎,開車更是小心,那天的司機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怎么會那么巧,在一條路況良好的郊區道路上,突然失控撞向護欄?
她深吸一口氣,嘗試用“零”的權限,接入更高級別的交通管理內部系統,尋找可能被忽略的細節。同時,她也開始搜索當年處理這起事故的交警、法醫,以及穆成峰在那段時間前后的資金往來、通訊記錄。
這是一個浩大而精細的工程,如同大海撈針。但她有足夠的耐心和能力。
就在她沉浸于數據海洋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穆小姐,冒昧打擾。我是秦盛的助理周澤。秦總想請您吃個便飯,不知今晚是否有空?”
穆傾城看著短信,微微蹙眉。秦盛?他找她做什么?是因為上次宴會的偶遇,還是……他查到了什么?比如,“青辰居”?
她沉吟片刻,回復了兩個字:“地點?”
該來的,總會來。正好,她也想近距離看看,這位江城太子爺,究竟意欲何為。
暗流,在江城的地下悄然涌動。她的復仇之路,秦家的尋醫之謎,以及十年前那場看似意外車禍背后隱藏的真相,幾條原本平行的線,正因為一個共同的焦點——穆傾城,而開始不可避免地交匯、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