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盛的運作下,一些經過精心篩選和加工的信息,開始通過看守所內某些“特殊”渠道,悄然流入安德森·羅斯戴爾的耳朵里。
起初是一些關于羅斯戴爾家族歐洲總部對他“辦事不力”導致江城布局全面崩盤表示“極度失望”的模糊傳聞。
接著,消息變得更加具體——家族內部有實權派人物提議,為了平息事態,保護家族在全球的整體利益,可以考慮“犧牲”掉亞太區的業務,甚至……“放棄”他這位惹出大麻煩的負責人。
然后,是一些境外財經媒體開始“分析”羅斯戴爾家族可能采取的“斷尾求生”策略,文章中將安德森描述為那個可以被舍棄的“尾”。
這些信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如同慢性毒藥,一點點侵蝕著安德森的心理防線。他被限制自由,無法與外界直接聯系,無法驗證信息的真偽,這種不確定性本身就是最大的折磨。
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失眠,對律師的態度也越發惡劣。他反復詢問律師,家族那邊有沒有新的指示,有沒有想辦法營救他?得到的卻總是律師公式化的、含糊其辭的回應。
這種回應,在安德森看來,更像是一種默認和敷衍。
與此同時,專案組的審訊策略也發生了變化。鄭局親自出面,不再糾纏于具體的技術細節和證據鏈,而是開始跟他談“條件”,談“出路”。
“安德森先生,你應該很清楚你面臨的指控有多嚴重。指使商業間諜、非法拘禁、**實驗、謀殺……任何一項都足以讓你在監獄里度過余生,甚至更糟?!编嵕值穆曇羝届o,卻帶著巨大的壓力,“但是,法律也講究坦白從寬。如果你能主動交代,特別是交代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我指的是羅斯戴爾家族核心層的決策者,而不僅僅是你個人行為——那么,在量刑上,我們會充分考慮你的態度。”
安德森臉色陰沉,強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商業行為?!律氖虑?,我完全不知情?!?/p>
“是嗎?”鄭局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這是我們從‘新生代’核心研究員那里得到的最新證詞,他們明確指出,所有的實驗方向和關鍵決策,都來自于你的直接指令。并且,你曾多次強調,這是‘家族最高意志’的體現?!?/p>
安德森瞳孔微縮,咬牙道:“他們誣陷!這是屈打成招!”
“是不是誣陷,法官會判斷。”鄭局收起文件,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安德森,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像羅斯戴爾這樣的家族,為了保全自身,犧牲一兩個外圍成員是常有的事。你真的愿意,一個人扛下所有,成為家族的棄子,最后在異國的監獄里孤獨終老,甚至……悄無聲息地‘被自殺’嗎?”
“被自殺”三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刺中了安德森內心最深的恐懼!他想起了“意外”溺死的王建國,想起了那些在任務失敗后神秘消失的“清潔工”……羅斯戴爾家族對待無用棋子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眼神開始劇烈掙扎。
鄭局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留下最后一句:“好好想想吧,安德森先生。是成為被拋棄的棋子,還是為自己爭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你的時間……不多了。”
審訊室的門被關上,只剩下安德森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和內心巨大的恐懼與掙扎。
另一邊,穆傾城和秦盛也在密切關注著安德森的心理變化。通過特殊的監控設備(秦盛動用了某些關系臨時接入),他們能看到安德森在單獨關押的監室里,如同困獸般來回踱步,時而抱頭沉默,時而煩躁地捶打墻壁。
“看來,鄭局的話起作用了?!蹦聝A城看著屏幕,輕聲道。
“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鼻厥⒄驹谒磉?,語氣淡漠,“尤其是對于這些習慣了高高在上、掌控別人生死的人來說,一旦意識到自己也可能成為棄子,那種恐懼會放大無數倍?!?/p>
“我們需要再給他加一把火?!蹦聝A城眼神冰冷。
“你打算怎么做?”
穆傾城拿出一個U盤:“這是‘影’剛剛傳回來的,關于羅斯戴爾家族另一位核心成員,查爾斯·羅斯戴爾(安德森的堂兄,家族內部的有力競爭者)近期活動軌跡的分析。查爾斯正在頻繁接觸原本由安德森負責的亞太區重要客戶和合作伙伴,姿態很高?!?/p>
秦盛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讓他認為,替代者已經迫不及待地上位了?”
“沒錯?!蹦聝A城將U盤遞給秦盛,“想辦法,讓這個消息,‘自然’地傳到安德森耳朵里?!?/p>
這把火,澆下去的是絕望,也是背叛的憤怒。
果然,當安德森從某個“獄友”那里“偶然”聽到,他的堂兄查爾斯正在大肆接收他的業務和人脈,并且在家族內部會議上公開批評他“魯莽無能”、“給家族蒙羞”時,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憤怒、恐懼、不甘、被背叛的痛苦……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將他吞噬。
第二天,當鄭局再次提審他時,安德森像是變了一個人,眼神灰敗,面容憔悴。他沉默了足足十分鐘,然后抬起頭,嘶啞地開口:
“如果我交代……你們能保證我的安全嗎?能……給我什么樣的條件?”
鄭局心中一定,知道魚兒終于咬鉤了。他面色嚴肅地給出了承諾,并開始了正式的、有記錄的訊問。
安德森的交代,如同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他不僅承認了指使“新生代”進行非法實驗、試圖獲取“普羅米修斯”計劃的事實,更供認了十年前,正是他根據家族元老會的授意,策劃并實施了針對穆正華夫婦的謀殺行動,目的是奪取他們帶回國的核心研究數據!穆成峰,則是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提供了穆正華行程并負責善后掩蓋的幫兇!
他提供了與家族元老會聯系的加密渠道代號、幾次關鍵指令的內容片段、以及支付給“黑水國際”傭金的部分流水記錄……
雖然這些證據還需要進一步核實和轉化為法庭證據,但安德森的口供,無疑是一個里程碑式的突破!
拿到初步口供的鄭局,第一時間將消息告知了穆傾城。
聽著電話那頭鄭局壓抑著激動的聲音,穆傾城握著手機,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淚水無聲地滑落,十年了,她終于親耳聽到了仇人承認罪行的這一刻!
父母慘死的畫面在腦海中翻涌,十年的孤苦與隱忍,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秦盛默默走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任由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襯衫。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他寬闊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給予她最堅實的依靠。
真相,終于浮出水面。
雖然過程充滿艱辛,代價無比沉重。
但正義的腳步,從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