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起,他的逆襲,將不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生存。他將主動踏入一個關乎文明存亡的、更加黑暗而宏偉的棋局。第一步,就是活下去,然后……找到那把“鑰匙”!】
冰冷,是意識復蘇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清晰的感覺。不是皮膚表層的寒意,而是如同液態氮般,從骨髓深處彌漫開來,滲透每一寸肌體,凍結血液,僵化思維的極致深寒。林偉蜷縮在廢棄油罐下的坑洞底部,身下是混雜著機油、鐵銹和不明腐爛物的冰冷泥濘,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灼痛。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只有頭頂裂縫透入的一絲微弱天光,勾勒出這個狹小、絕望的囚籠輪廓。
劇痛并未消失,反而因為意識的清醒而變得更加具體、更加殘忍。雙手掌心傳來的,是皮肉被粗糙鐵皮反復撕裂后、又被污物感染引發的、如同被無數燒紅細針持續穿刺的灼痛和腫脹感。左腿的傷口則像一個永不熄滅的烙鐵,深深嵌入肌肉和骨骼,每一次心跳都帶動著一次撕裂般的抽搐,提醒著他這具身體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喉嚨干渴得如同沙漠中暴曬的沙礫,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疼痛。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塊肌肉不在過度透支后不受控制地顫抖、痙攣。
比**痛苦更甚的,是精神上的極度疲憊和深入骨髓的絕望。他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在缺氧中徒勞地張合著鰓,感受著生命力一點一滴地從千瘡百孔的軀殼中流逝。死亡,從未如此刻般貼近,如此具體。它就像蹲伏在坑洞邊緣的陰影,耐心地、嘲弄地等待著最后一刻的降臨。
然而,在這片幾乎要將靈魂都凍結的絕望冰原深處,一絲微弱、卻異常頑強的火苗,正在瘋狂地搖曳、掙扎,拒絕熄滅。那不是希望,至少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希望。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對絕境、退無可退后,從生命最底層、最原始的本能中榨取出來的、混合著暴戾、不甘和對命運本身的極致憤怒的癲狂意志!
恐懼依舊龐大如山,甚至因為昨夜那短暫接觸到的、超越理解的恐怖真相(“試驗場”、“收割者”、“清洗”)而變得更加具體、更加令人窒息。但奇妙的是,當恐懼達到某個臨界點,當個體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掙扎都可能難逃一死時,某種破罐子破摔的、近乎褻瀆的勇氣,反而會如同毒草般滋生出來。
就像一只被逼入死角、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野獸,在獵人志在必得的腳步聲逼近時,卻偶然間透過縫隙,瞥見了獵場之外那更加龐大、更加黑暗的真相——它不僅是獵人的獵物,更是某個更高層次存在眼中,一場巨大而殘酷實驗里微不足道的消耗品。這種認知帶來的荒謬感和屈辱感,有時會壓過對死亡的恐懼,激發出一種“就算死,也要咬下幕后黑手一塊肉”的瘋狂。
林偉現在,就處于這種狀態。他知道自己渺小如塵,知道生存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至少,他不再是無知無覺地被宰殺。他窺見了棋盤的一角,知道了部分棋手的身份和游戲的殘酷規則。甚至……他可能抓住了一根連接著另一個棋手(那個“冰冷注視者”)的、極其危險、卻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蛛絲。
這根蛛絲,需要他用生命去支付路費。
“有限庇護……需……付出……代價……”
那冰冷、非人、直接烙印在意識層面的意念流,如同用液氮雕刻在他的靈魂上,每一個字都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寒意。代價是什么?更多的壽命?靈魂的某種本質?自由?還是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傀儡、容器?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但他更清楚的是,以自己現在油盡燈枯、重傷瀕死的狀態,如果沒有外力介入,根本不可能逃出這片被“清理者”嚴密搜索的死亡區域。重傷和感染會先于追兵奪走他的生命。他需要時間,需要喘息之機,需要……一股能讓他爬出這個墳墓的力量。
他顫抖著抬起血肉模糊、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視線艱難地聚焦在意識中那冰冷懸浮的系統界面上。那鮮紅的數字,如同死神的倒計時,冰冷而固執:【剩余壽命:72天21小時29分18秒】。
壽命。這個他曾經揮霍、如今吝嗇到極點的東西,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能被“系統”和那個“冰冷注視者”認可的“硬通貨”。也是他所能付出的、最慘重的“代價”。
賭嗎?用未知的、可能極其慘重(甚至是萬劫不復)的代價,去換取一線渺茫的、可能只是延緩死亡的“生機”?
他閉上眼,黑暗中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張浩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肥臉,李胖子唾沫橫飛的咆哮,黑衣突擊手軍刺劃破空氣的冰冷寒光,狙擊子彈擦過頭皮的火辣,那雙漠然俯視、如同神靈(或惡魔)般的巨大瞳孔……這一路亡命,他何嘗不是在用生命做賭注?只是以前的賭注是模糊的“未來”,而現在的賭注,是更加具體、也更加恐怖的“存在”本身。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著濃重霉味的空氣灌入肺葉,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出的唾沫帶著血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和全身叫囂的疼痛,將殘存的所有精神力量集中起來,不再去思考那虛無縹緲的后果,不再權衡那無法估量的得失。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理性的考量。他像即將溺斃的人,拼命抓向眼前唯一的、可能帶刺的浮木。
他向著那片虛無,向著那可能仍在某個維度“注視”著他的未知存在,發出了一個清晰、嘶啞、卻帶著破釜沉舟般決絕的意念:
“我接受!告訴我,需要我做什么?代價……是什么?”
沒有立刻得到回應。坑洞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聲和心臟在空蕩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遠處,追兵的搜索聲似乎更近了一些,犬吠聲也變得清晰可聞,如同催命的喪鐘。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烙鐵上行走,煎熬著他的神經。
就在林偉的意志即將被絕望和身體的極度痛苦再次吞噬,認為那“冰冷注視者”的回應只是瀕死幻覺時——那股熟悉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極致寒意,再次降臨了!
這一次,感覺無比清晰、強烈!仿佛有一個無形的、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意志,將它的“目光”精準地聚焦在了他這個渺小的“點”上。那不是視覺,而是一種更本質的、被更高層次存在鎖定的毛骨悚然之感。
緊接著,一段更加清晰、結構完整、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機械般邏輯的意念流,強行灌入他的意識,如同冰冷的代碼寫入瀕臨崩潰的硬盤:
【檢測到低維意識體明確應答。契約協議啟動。】
【服務項目一:臨時空間庇護。效果:扭曲以宿主為中心,半徑50米范圍內的局部空間感知場,有效屏蔽基于常規生物感官(視覺、聽覺、嗅覺)及低級能量掃描的追蹤鎖定。時效:12標準時(以宿主所在行星自轉周期計算)。代價:支付標準生命本源能量單位:10。】
【服務項目二(可選):基礎生理機能穩定介入。效果:向宿主肌體注入低純度“熵減催化劑”,強制降低局部組織熵增速率,抑制炎癥反應,刺激基礎細胞分裂,加速淺層創傷愈合(注:效果限于物理層面穩定,無法修復能量損傷及深層組織壞死)。代價:支付標準生命本源能量單位:5。】
【警告:生命本源能量抽取過程為不可逆單向輸出。能量剝離將直接導致宿主生命活性指數下降,表現為生命力加速衰竭,壽命縮短。是否確認執行上述服務項目及支付相應代價?】
生命本源能量單位!10個單位!5個單位!這到底是什么計量方式?系統界面上只顯示壽命天數,并沒有這個單位。但“加速衰竭”、“壽命縮短”這些詞,像冰錐一樣刺穿了他最后的僥幸心理。這絕對是遠超之前任何一次兌換的、傷及根本的巨大消耗!
12小時的庇護!還有傷勢的穩定和加速修復!這對他現在來說,是真正的救命稻草!是能讓他爬出這個墳墓、獲得一絲喘息之機的唯一可能!
遠處的犬吠聲和腳步聲仿佛就在耳邊!沒有時間猶豫了!
“確認!全部確認!支付15單位生命本源能量!”林偉在腦海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出了近乎咆哮的、孤注一擲的回應!
【指令確認。開始進行生命本源能量抽取……】
一瞬間,難以形容的極致痛苦席卷了林偉的全身!那不再是**的疼痛,而是源自生命最核心、最本質層面的剝離感!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冰冷的手,直接探入了他的靈魂深處,攥住了那維系他存在的、最璀璨的生命火花,然后,狠狠地、無情地抽取!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瞬間被拋入了一個絕對零度的虛空,所有的溫暖、所有的活力、所有的“存在感”都在飛速流逝!心臟像是被凍結后又被碾碎,跳動變得微不可察,血液幾乎停止流動。眼前不是發黑,而是變成了一種徹底的、虛無的灰白。一種比死亡更加徹底的“虛無化”過程,正在他體內發生!他甚至連慘叫都無法發出,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和靈魂的皮囊,癱軟在冰冷的泥濘中,只有微微顫抖的眼皮顯示他還殘存著一絲意識。
系統界面上的壽命數字,開始以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速度瘋狂跳動、減少!那不是流逝,而是崩塌!
【剩余壽命:72天21小時29分18秒】……
【71天15小時08分45秒】……(一天多的時間,瞬間蒸發)
【70天03小時27分11秒】……
【68天12小時55分33秒】……
【66天01小時44分59秒】……
……
數字如同雪崩般下跌,最終,在一種令人窒息的緩慢中,定格在:【57天08小時14分02秒】。
整整減少了超過15天半的壽命!這就是15單位生命本源的代價!幾乎是他剩余壽命的四分之一!
劇烈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林偉淹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具空洞的、冰冷的軀殼,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在徹底消散的邊緣劇烈搖擺,仿佛隨時會融入周圍的黑暗和冰冷。這種虛弱,不同于疲憊,是一種根基被撼動、生命燭火即將熄滅的預感。
但就在這極致的虛弱幾乎要吞噬他最后一點意識的瞬間,另一股奇異的、冰冷的、帶著某種絕對秩序感的能量流,從虛無中注入了他幾乎僵死的身體。這股能量并不溫暖,反而像液態金屬一樣冰冷、沉重,它所過之處,那些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瞬間“凍結”和“隔離”了,化膿的傷口邊緣傳來一種詭異的、密集的麻癢感和輕微的收縮感,仿佛有無數微小的、冰冷的機器人在強行抑制炎癥、刺激最基礎的組織再生。這絕不是治愈,更像是一種高效的、冷酷的“應急處理”和“物理維穩”,強行將傷勢穩定在一個不再繼續惡化的臨界狀態。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以他所在的這個坑洞為中心,周圍一定范圍內的光線、聲音、乃至氣味,都發生了一種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扭曲和折射。就像隔了一層不斷波動、看不見的透鏡或水膜。原本清晰可聞的、越來越近的追兵呼喊聲和狗吠聲,雖然依舊能聽到,但瞬間變得模糊、失真,仿佛來自極其遙遠的地方,而且失去了明確的方位感,變得飄忽不定,像是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又像是在另一個平行空間回蕩。
庇護生效了!代價是慘重的,但效果立竿見影!
林偉像一攤爛泥般癱在坑底,只剩下本能的、微弱的喘息,冷汗早已流干,身體冰冷得如同尸體。他用15天多的生命,換來了12個小時的相對安全和傷勢的暫時穩定。這筆交易,殘酷得令人發指,但……他暫時從死神手里搶回了一點時間。這12個小時,是他用未來壽命換來的、奢侈的“現在”。
他必須利用每一分、每一秒來恢復哪怕一絲體力、思考對策、并規劃下一步的亡命之路。
他強忍著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仿佛靈魂被抽空般的極致虛弱感,開始嘗試活動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和腳趾。傷勢雖然依舊嚴重,但那種持續不斷的、撕裂般的劇痛確實減輕了許多,變成了一種沉悶的、被“凍結”了的鈍痛和持續的麻癢。他耗盡全身力氣,勉強用手肘支撐著,將自己從泥濘中拖起,靠在冰冷粗糙、布滿鐵銹的油罐壁上。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剛恢復的一點點氣力,讓他眼前發黑,喘息不止。
他必須思考,必須冷靜下來。恐懼和絕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開始強行集中瀕臨渙散的意識,梳理目前掌握的、支離破碎的信息,試圖拼湊出一張生存路線圖。
首先,關于那個未知存在(他內心將其命名為“冰冷注視者”)。
1.它真實存在,且具備跨維度/跨空間交互能力。 它能精準響應他的意念,并能提供具體的“服務”,但需要支付“生命本源”這種高級能量作為代價。這看起來,很像一個……凌駕于“逆襲系統”之上的、更高級、規則更加殘酷的“終極系統”或“管理員”?還是說,“系統”本身就是它投放的某種接口?
2.它對“清理者”(收割者的執行單位)抱有明確的敵意。 從它提供庇護對抗追蹤,以及之前干擾火力手、提及“鑰匙”用于對抗“清洗”來看,它至少和“清理者”不是同一陣營。它可能是“守護者”協議中的叛逆者?是“播種者”文明內部的異議派系?或者是另一個覬覦這個“試驗場”的、來自宇宙黑暗森林的第三方勢力?
3.它的幫助是有限的、有條件的,且代價極其高昂。 庇護有時效,治療是基礎性的維穩而非治愈,而且需要支付生命本源。這說明它可能也受到某種限制,或者,它只是在進行一場投資,而林偉,是它選中的、代價低廉的……試驗品或棋子?不能過度依賴,否則遲早會被吸干。
其次,關于“鑰匙”和“負熵節點”。
這是“冰冷注視者”提供的唯一具象化線索。“鑰匙”與“負熵節點”關聯。而“負熵節點”……林偉回想起U盤信息中提到的“熵增抑制”理論,那是試圖逆轉宇宙熱寂終極命運的瘋狂設想。“負熵節點”可能就是能在局部時空范圍內抵消熵增、創造秩序、逆轉混亂的關鍵?這種東西,真的會存在于地球上?它以什么形態存在?一個人?一個地方?一件物品?一個……概念?毫無頭緒,但這可能是打破死局的關鍵。
最后,關于自身處境和急需。
傷勢暫時穩定,但遠未恢復,戰斗力幾乎為零。體力耗盡,生命本源虧損嚴重(只剩57天)。追兵在外虎視眈眈,庇護只有12小時。他急需:一個絕對安全的、能讓他安心養傷至少幾天的地方;真正的醫療救助(清創、消炎、縫合);食物和潔凈的水;以及……一個明確可行的、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城市里肯定不能待了,他的通緝令(無論是官方的還是黑道的)恐怕已經鋪天蓋地。鄉下?偏遠小鎮?
他混亂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陳默那張看似懶散、卻眼神深邃的臉。那個神秘的男人,他介紹的老煙槍修車廠雖然最終暴露,但陳默本人似乎知道很多內情,而且他上次分別時,似乎無意間提過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連老煙槍那里都待不住了,城西老礦區深處,有個叫‘啞巴’的退伍偵察兵,以前欠我條命。那地方鳥不拉屎,但絕對安全。不過,找到他得靠運氣,那家伙比狐貍還精。”
老礦區?那里廢棄多年,地下巷道錯綜復雜如迷宮,地上設施破敗,人煙稀少,正是藏身的絕佳地點!而且,一個退伍的偵察兵,必然精通野外生存、傷口處理、反追蹤技巧!這簡直是目前最理想的選擇!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一條模糊的生路!
決定了!就去城西老礦區,尋找“啞巴”!
方向確定,林偉開始利用這寶貴的庇護期,全力恢復體力。他強迫自己進入一種半休眠狀態,盡管極度的虛弱、傷痛和寒冷讓他難以入睡,但他還是盡量讓身體放松,減少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將能量全部用于最基本的生命維持。他小心翼翼地舔舐著坑壁上滲出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冰冷積水,補充珍貴的水分。沒有食物,只能依靠消耗本已枯竭的脂肪儲備硬扛。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外面的搜索聲時而靠近,仿佛就在頭頂,時而又詭異地向遠處飄去,始終無法準確定位他這個近在咫尺的藏身之處,仿佛他所在的這個坑洞成了一個被空間扭曲了的、無法被感知的“盲區”。這種詭異的體驗,讓林偉對“冰冷注視者”那匪夷所思的能力感到一絲心驚,同時也更加警惕——擁有這種輕易扭曲局部現實力量的存在,其所圖謀的,必然是一個他無法想象的巨大棋局。
大約過了七八個小時,當天色再次變得昏暗,臨近黃昏時,林偉感覺體力終于恢復了一絲微弱的力氣,至少有了勉強行動的能力。傷勢雖然依舊疼痛難忍,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動一下就眼前發黑、隨時可能昏厥。他必須在天黑后離開這里,趁著夜色掩護,前往城西老礦區。夜晚能提供最好的偽裝。
他檢查了一下隨身物品:一把沾滿血污和鐵銹的軍用匕首,一個電量已經泛紅的強光手電,一小罐幾乎用光的防狼噴霧,還有……貼身藏好的、用防水布緊緊包裹的、僅存的兩萬多塊現金。手機早已丟棄。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寒酸得可憐。
他忍著惡心和劇痛,用匕首割下內衣相對干凈的內襯,重新緊緊包扎了手掌和腿上的傷口。然后,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霉味的空氣,眼中閃過一絲狼一般的狠厲,開始小心翼翼地、手腳并用地爬出這個既救了他一命、又讓他付出了慘重代價的坑洞。
外面,夕陽的余暉將天地染成一片凄涼的橘紅色,廢棄的工業廢墟在暮色中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如同怪物的骸骨。他像一道幽靈,借助斷壁殘垣的陰影,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庇護效果還在,他感覺周圍的追兵似乎像迷失在濃霧中一樣,在遠處漫無目的地轉悠。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庇護場的范圍,否則12小時一到,效果消失,他立刻會成為甕中之鱉。根據記憶中和夕陽的位置,他大致判斷了一下城西的方向,然后一頭扎進了更加荒僻、根本沒有道路的、長滿荊棘和灌木的野地和高低起伏的土坡之中。
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全身的傷痛,虛弱的身體讓他氣喘吁吁,冷汗直流。但他不敢停歇,強迫自己前進。餓了就嚼幾根苦澀的草根,渴了就找洼地里可能干凈的積水。他不敢走任何可能被監控的大路,甚至不敢靠近任何可能有人的地方,完全依靠最原始的本能和方向感,在荒野中艱難跋涉。
夜色徹底降臨,黑暗和寒冷再次將他緊緊包裹。【剩余壽命:57天07小時55分11秒】。庇護時間還剩不到四小時。
就在他憑借微弱的星光,深一腳淺一腳地翻過一個長滿灌木和碎石的陡峭山坡,以為暫時甩開了追兵時,突然,【危險感知】傳來一陣極其尖銳、幾乎要刺穿耳膜的刺痛感!不是來自后方,而是來自側前方!
他猛地撲倒在地,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面上,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心臟狂跳,幾乎要蹦出喉嚨。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眼前的枝葉,向下望去——
只見山坡下,一條早已廢棄的、銹跡斑斑的鐵軌旁,竟然停著兩輛黑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越野車!幾個穿著黑色作戰服、全副武裝的身影正在車邊低聲交談,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更令人心悸的是,車旁還拴著兩條體型碩大、肌肉賁張、耳朵豎起的狼犬!它們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在原地踱步,不時抬頭嗅著空氣!
是“清理者”的人!他們竟然在這里設置了第二道封鎖線!他們預判了他可能向城西逃竄的方向!
林偉的心瞬間沉到了冰點。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再次陷入了十面埋伏的絕境!庇護時間所剩無幾,一旦失效,他會被瞬間發現!怎么辦?強行突破?那是自尋死路。繞路?時間來不及,體力也不允許,而且對方可能不止這一道封鎖線。
就在他心急如焚、幾乎絕望之際,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不遠處山坡下,那條在月光下泛著冷硬光澤的、蜿蜒伸向遠方的廢棄鐵軌。一個瘋狂的、鋌而走險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他的腦海——沿著鐵軌走!鐵軌通常會穿越隧道、橋梁,有很多可以藏身的隱蔽點,而且方向明確,直通老礦區!最重要的是,誰會想到一個被追捕的重傷員,會走在毫無遮蔽的鐵軌上?
但這也意味著,他會極度靠近敵人的封鎖線,幾乎是在刀尖上跳舞!
賭了!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利用灌木和地形的掩護,像一條在陰影中游走的蛇,匍匐前進,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向著鐵軌的方向靠近。他必須趕在庇護失效前,穿過這最危險、最暴露的百米死亡地帶。
夜風呼嘯,吹動灌木,發出沙沙的聲響,掩蓋了他微弱的動靜。他屏住呼吸,將身體壓到最低,心跳如鼓。距離鐵軌還有不到五十米……三十米……
就在他距離鐵軌僅有二十米左右,已經能清晰聽到對方談話的只言片語時,突然,其中一條原本有些焦躁的狼犬猛地停止了踱步,頭顱高高揚起,耳朵像兩個雷達般轉動,鼻子瘋狂地抽動著,然后,那雙在黑暗中泛著綠光的眼睛,猛地鎖定了林偉藏身的灌木叢方向!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嗚嚕”聲!
被發現了?!庇護效果減弱了?還是失效了?!
林偉渾身汗毛瞬間倒豎,血液幾乎凍結!
(第十章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