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已經開始。而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修車廠角落那間用破輪胎和油膩帆布隔出的“房間”里,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機油味、鐵銹味和陳年煙草的焦油氣息。身下的硬板床硌得人生疼,薄毯散發著一股霉味。林偉躺在黑暗中,傷口隱隱作痛,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像一塊被冰水浸過的烙鐵,滋滋作響。
窗外,是城市邊緣工業區特有的、混雜著遠處公路沉悶車流聲的死寂。偶爾有野狗的吠叫或不明來源的金屬撞擊聲傳來,每一次都讓林偉的神經下意識地繃緊。新獲得的【危險感知(被動)】能力,像一根被調到最敏感狀態的琴弦,對任何一絲不協調的動靜都會產生微弱的震顫。這感覺并不舒服,如同在黑暗中赤腳行走,不知道下一步會踩到什么,但卻帶來一種病態的安全感——至少,死亡再次逼近時,他不會完全無知無覺。
【剩余壽命:81天18小時50分11秒】。
鮮紅的數字在意識中無聲跳動,每一次遞減,都像重錘敲打在靈魂上。10天壽命換來的被動能力,效果未知,代價卻實實在在。他必須讓這10天花得“值”。
他仔細復盤著白天的遭遇。從在咖啡館被鎖定,到狙擊手開槍,再到后巷的攔截,整個過程快、準、狠,對方行動高效,配合默契,裝備精良(消音武器),完全不是普通黑幫的作風。這更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小型特種作戰小隊。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清除威脅,奪回U盤(如果可能),并且滅口。
自己僥幸逃脫,靠的是【短時體能爆發】的出其不意和一點點運氣,以及對復雜地形的利用。但下一次呢?對方已經打草驚蛇,下次行動只會更加周密和致命。
“老煙槍”這里只是權宜之計,絕非久留之地。那個刀疤老漢看起來不簡單,但能否信任,能信任到什么程度,還是未知數。陳默的介紹是一張敲門磚,但后續如何,還得看自己。
當前最緊迫的問題有三個:
1.絕對安全的新據點:這里只是臨時落腳點,需要盡快找到一個更隱蔽、更可控的長期安全屋。
2.治療傷勢和獲取裝備:腿上的傷需要妥善處理,否則會影響行動。他需要一些防身武器(不一定是槍,但要有)、偽裝用品、通訊工具(安全的)。
3.情報!情報!情報!必須盡快了解對手是誰(黑衣男子背后的組織),他們的規模、目的、行事風格。被動挨打只有死路一條,必須想辦法主動獲取信息,哪怕只是蛛絲馬跡。
錢,他現在有二十一萬左右,暫時不是最大問題。問題是,如何用這些錢,安全、高效地解決以上三個問題。常規渠道肯定不行,他已經被盯上了,任何需要實名登記的行為都極度危險。
他需要灰色地帶的渠道。而“老煙槍”這里,或許就是一個入口。
思緒紛雜間,天色微亮。外面傳來了老漢起床、咳嗽、擺弄工具的聲音。
林偉掙扎著坐起身,小心地檢查了一下腿上的傷口。包扎的布條已經被血浸透,黏在傷口上,一動就鉆心地疼。發炎是肯定的,必須盡快處理。
他深吸一口氣,掀開帆布,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老漢正在一個滿是油污的水池邊刷牙,透過破鏡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咕嚕咕嚕地漱口。
“老板,有酒精、紗布、消炎藥嗎?我買。”林偉主動開口,聲音因為缺水和緊張而有些沙啞。
老漢吐掉口水,用毛巾擦了把臉,轉過身,那雙看透世事的渾濁眼睛上下掃了林偉一遍,尤其是在他滲血的腿上停留片刻,沙啞地說:“買?我這兒是修車廠,不是診所。”他頓了頓,走到一個銹跡斑斑的鐵柜前,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同樣布滿油污的急救箱,扔給林偉,“舊的,能用。算你五十。”
“謝謝。”林偉接過急救箱,里面東西倒是齊全,雖然看起來有些年頭。他拿出酒精、紗布和消炎粉,靠在墻邊,咬緊牙關,開始給自己清創包扎。酒精淋在傷口上的劇痛讓他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但他硬是沒吭一聲。
老漢就靠在旁邊,叼著沒點燃的煙斗,默默看著他的動作,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包扎完畢,林偉臉色蒼白,虛脫地靠在墻上喘氣。
“手法挺糙,忍勁還行。”老漢淡淡點評了一句,轉身走向那個用集裝箱改造成的所謂“廚房”,“鍋里有點剩粥,自己熱了吃。十塊。”
林偉沒有拒絕,他現在需要補充體力。他默默走過去,在那個臟得看不出原色的電磁爐上熱了粥,就著一點咸菜,狼吞虎咽地吃完。粥是涼的,有點餿味,但他吃得一點不剩。
吃完,他拿出六十塊錢遞給老漢。
老漢接過錢,看也沒看塞進兜里,然后盯著林偉,直接問道:“小子,惹上什么人了?條子?還是道上的?看你這架勢,不像是一般的小蟊賊。”
林偉心念電轉,知道不說點實話,很難取得對方的進一步幫助。他斟酌著詞語,避重就輕:“不是條子。是……一伙專門做‘臟活’的,很專業,有槍。我無意中撞破了他們一件事。”
“專業?有槍?”老漢眉頭微皺,似乎在判斷話里的真假,“怪不得像被獵狗攆的兔子。陳默那小子讓你來的?他知不知道你惹了這么大麻煩?”
“我沒來得及細說。”林偉如實道,“只是上次碰面,他提過如果遇到麻煩,可以來這兒碰碰運氣。”
老漢沉默了一會兒,吧嗒了一下煙斗:“陳默自己就是個麻煩簍子。他介紹來的人,果然也沒好事。”他話雖這么說,但語氣里并沒有太多排斥,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意味。“我這兒,規矩很簡單。第一,別把麻煩引到我這兒。第二,管住自己的嘴,看到的聽到的,爛在肚子里。第三,錢要到位。”
“我明白。”林偉點頭,“老板,我需要個更穩妥的地方養傷,還需要弄點防身的東西,和一些……消息。”
老漢瞇起眼睛:“穩妥的地方?有,得加錢。防身的東西?我這兒只有扳手和鋼管。消息?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以及,你出不出得起價。”
“錢不是問題。”林偉現在必須表現出底氣,“地方要絕對干凈,不能被查到。東西,不需要槍,但要夠狠,容易藏。消息……我想知道,最近道上有沒有一伙特別‘專業’的生面孔在活動,或者,有沒有人在地下市場懸賞找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他暗示了U盤和被追殺的可能。
老漢深深看了林偉一眼,似乎在重新評估他的價值和危險程度。“胃口不小。行,等我消息。今天你就待在這兒,別出去晃悠。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老漢不再理會他,拿起工具開始叮叮當當地修理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林偉回到那個角落,心中稍定。至少,第一步邁出去了。這個“老煙槍”看起來路子很野,或許真能提供幫助。
他不敢浪費白天的時間,開始嘗試主動引導那股新獲得的【危險感知】能力。他集中精神,努力去“感受”周圍的環境。起初一片混沌,但漸漸地,他似乎能模糊地分辨出一些差異:老漢修理車輛時發出的噪音是“中性”的;遠處公路的車流是“背景”的;而當偶爾有車輛緩慢經過修車廠門口時,他會產生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針刺般的警覺感,雖然很快消失,但證明這能力確實在起作用!
這讓他信心稍增。同時,他也開始有意識地活動受傷的腿,忍著疼痛,做一些簡單的拉伸和力量練習。【基礎格斗本能】里包含了一些基礎的恢復性訓練知識,他必須盡快恢復行動力。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到了下午,老漢接了個電話,嗯啊了幾句,然后對林偉說:“晚上十點,跟我走一趟。”
夜幕降臨,城市邊緣的工業區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零星幾點燈火。十點整,老漢關掉了修車廠那盞昏暗的燈,對林偉招招手:“走了。”
他帶著林偉,沒有走大路,而是鉆進了廠區后方錯綜復雜、堆滿廢棄建材和垃圾的小巷。七拐八繞,走了將近半小時,來到一個看起來已經廢棄的貨運站臺。一輛沒有牌照、臟兮兮的破舊金杯面包車靜靜地停在陰影里。
老漢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林偉猶豫了一下,拉開側滑門,坐進了后排。
車里已經坐著一個人,司機位置是個戴著鴨舌帽、看不清臉的精瘦漢子。車廂里彌漫著一股煙味和汗味。
“就是他?”司機頭也不回,聲音低沉。
“嗯。老規矩。”老漢應了一聲。
司機不再說話,發動汽車,車子發出沉悶的咆哮,駛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車窗被貼了深色的膜,外面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林偉的心提了起來,【危險感知】傳來持續但微弱的警示,表明此行有風險,但尚未到致命程度。他暗暗握緊了藏在袖口的匕首,身體微微緊繃。
車子開了大約四十多分鐘,似乎進入了某個地下空間,光線愈發昏暗。最后,車子停下。
“到了。”老漢說了一句,率先下車。
林偉跟著下車,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廢棄的地下防空洞或者停車場改造的場所。空氣中混雜著霉味、煙味、劣質香水味和一種躁動的能量。昏暗的燈光下,人影綽綽,各種壓低的交談聲、交易聲此起彼伏。這里赫然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地下黑市!
有擺攤賣各種來路不明電子產品、珠寶首飾的;有在角落里進行著不可言說交易的;更有一些看起來就絕非善類的壯漢,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林偉甚至看到了兩個攤位,公然擺著一些造型古怪、開了刃的冷兵器。
“跟著我,別亂看,別多話。”老漢低聲叮囑了一句,帶著林偉熟門熟路地在迷宮般的通道里穿行。
最終,他們在一個用厚重簾子隔開的小隔間前停下。老漢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林偉緊隨其后。
隔間里燈光稍亮,擺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個穿著絲綢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是個斯文商人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后泡茶,但他那雙隱藏在鏡片后的眼睛,卻透著一股精明的算計和隱隱的狠厲。他身后站著兩個面無表情、氣息沉穩的壯漢,顯然是保鏢。
“老煙槍,稀客啊。這位是?”金絲眼鏡男放下茶壺,目光落在林偉身上,帶著審視。
“疤哥,幫個忙。我這小兄弟想弄個清凈地方住段時間,再配點‘小玩意兒’防身。”老漢開門見山,指了指林偉。
疤哥笑了笑,沒接話,而是看向林偉:“小兄弟,面生得很。哪條道上的?惹什么麻煩了?”
林偉知道這是盤道,不能露怯,也不能說太多。他深吸一口氣,模仿著看過的電影里的語氣,盡量平靜地說:“疤哥,小弟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就是不小心踩了釘子,對方手黑,想求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等風頭過去。”他頓了頓,補充道,“錢,不是問題。”
疤哥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似乎在權衡。過了一會兒,他慢悠悠地說:“清凈地方,有。南區有片老居民樓,快拆了,沒幾戶人,都是等拆遷的釘子戶,魚龍混雜,但絕對‘干凈’,條子都懶得去。我可以給你個地址和鑰匙。”
“防身的小玩意兒嘛……”他拉開桌子抽屜,里面赫然是幾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指虎,甚至還有兩把造型粗糙但看起來威力不小的氣手槍!“看你要什么檔次了。”
林偉心臟一跳,但表面不動聲色。他仔細看了看,選了一把看起來最普通、但刀刃異常鋒利、便于隱藏的軍用匕首,又選了一個強光手電筒和一支防狼噴霧(看似普通,但據說加了料)。他沒選氣槍,目標太大,容易惹麻煩。
“就這些。多少錢?”
疤哥報了個價,比市面上貴了五倍不止,簡直是明搶。
林偉沒有還價,直接點出相應的現金放在桌上。這個時候,顯示財力比討價還價更重要。
疤哥滿意地點點頭,把鑰匙和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推過來,然后把武器包好遞給他。
“謝了,疤哥。”老漢替林偉道了聲謝。
“慢走。”疤哥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就在林偉接過東西,準備轉身離開的瞬間,疤哥似乎無意間又說了一句:“對了,最近市面上是有點不太平。聽說有幫過江龍,在找一樣‘小東西’,開價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寶貝,鬧得挺大。小兄弟,你好自為之。”
林偉心中劇震!找一樣“小東西”?開價五十萬?還是五百萬?難道是在找那個U盤?!
對方果然沒有放棄,而且動用了地下勢力在追查!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謝謝疤哥提醒。”
走出隔間,離開黑市,重新坐上面包車,林偉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剛才那一刻,【危險感知】的刺痛感明顯增強了。那個疤哥,絕對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最后那句話,是警告,也是試探!
回到修車廠,已是凌晨。老漢對林偉說:“地址給你了,自己小心。最近沒事別來找我。”
林偉知道,這次的幫助到此為止了。他鄭重地向老漢道謝,然后拿著鑰匙和那包“裝備”,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修車廠,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南區那片幾乎已成鬼城的待拆遷樓。樓道里堆滿垃圾,墻壁上滿是涂鴉,空氣中彌漫著破敗和絕望的氣息。他用鑰匙打開三樓一個房間的門,里面家徒四壁,只有一張破床和一張爛桌子,灰塵積了厚厚一層。
但這里,暫時是安全的。
他反鎖好門,用桌子抵住,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劇烈地喘息著。這一夜的經歷,比白天的逃亡更加驚心動魄。
他拿出那個黑色的U盤,在黑暗中摩挲著它冰冷的金屬外殼。
危機四伏,殺機暗藏。但這個U盤,這個帶來死亡的詛咒之物,或許也是他絕境翻盤的唯一希望!
必須盡快讀懂它!不惜代價!
(第五章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