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李蘭香就爬了起來,她惦記著“人情”的事。
“軍哥,俺去做飯。”
她輕手輕腳地下了炕,昨晚的恩愛讓她臉頰還帶著紅暈,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憂慮,“你真要去錢大爺家啊?”
她還是有點拿不準,怕被人“撅”回來。
“去。”
徐軍也起來了,他只覺得渾身舒泰,精神飽滿。
“那你等著。”
李蘭香一咬牙,“咱不能空手去!”
她跑到院子里,北墻根的架子上,那一百多斤凍鹿肉還靜靜地掛著。
她用砍柴刀“哐哐”剁下來兩大塊,又從那袋子金貴的“大白兔”奶糖里,抓了兩大把,用油紙包好。
“軍哥,給!”
她把東西遞給徐軍,“咱有錢了,‘禮數’上不能讓人小瞧了!”
徐軍看著妻子這“當家主母”的氣派,哈哈大笑:“好!聽咱‘老板娘’的!”
靠山屯的清晨,炊煙裊裊。
徐軍提著兩份一模一樣的“重禮”(三斤凍鹿肉 一包大白兔奶糖),在屯子里轉悠開了。
他沒有遮遮掩掩,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屯子的大路上。
村民們一看他這架勢,都愣住了。
“軍子,這是……又去送禮啊?”
“可不,看那肉,又是鹿肉!”
“他這是……要去誰家?”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徐軍徑直走到了錢大爺家門口。
錢大爺家正愁云慘淡。他正蹲在門口,抽著那幾毛錢一包的“旱煙葉”,一臉的愁苦。
他昨天是真被趙大山給“請”去“參謀婚事”了,可人家就管了一頓“苞米面餅子蘸大醬”,連口酒都沒給!
他這是明擺著,既得罪了徐軍這個“能人”,又沒從趙大山那里撈到半點好處!
“錢大爺,在家呢?”
一聲沉穩的招呼,讓錢大爺渾身一激靈!
他猛地抬頭,看到徐軍提著“重禮”站在他家門口,那張老臉“唰”地一下就紅透了,比豬肝還紅!
“軍……軍子……”
他噌地站了起來,手足無措,“你……你這是干啥……”
“來看看您。”
徐軍笑了笑,也不管他讓不讓,徑直走進院子,把東西往他家堂屋的桌上一放。
“聽說您‘病’了?”
徐軍明知故問,“我從鎮上買了點糖,您老‘敗敗火’。這是昨天剛打的鹿肉,給您老‘補補身子’。”
錢大爺的嘴唇哆嗦著,看著桌上那塊肉和那包“大白兔”(這玩意兒他孫子只在過年時見過!),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幾十個耳光!
“軍子……俺……俺對不住你啊!”
“錢大爺!您這是干啥!”徐軍一把扶住他。
“我……我老錢不是人!”
錢大爺老淚縱橫,“我被趙大山那王八羔子給唬住了……我……”
“錢大爺,您聽我說。”
徐軍按著他的肩膀,聲音誠懇,“我是總掌勺。這房,我能蓋。”
“但我是野路子出身,”
徐軍開始“忽悠”,“這‘盤炕’、‘抹灰’的‘細致活’,我還得跟您學!”
“啥?!”
錢大爺愣住了。
“我這房,大工的工錢照給!一天一塊五!管三頓飯!白面饅頭燉豬肉,晚上還得有酒!”
徐軍看著他:“錢大爺,我這‘東家’,想請您這個‘老師傅’來給我‘掌眼’(監理、技術指導),您還‘病’著嗎?”
錢大爺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他看著徐軍那雙真誠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的“重禮”。
這哪里是“探病”?
這分明是“三顧茅廬”!是給足了他天大的“面子”!
“不病了!好了!”
錢大爺猛地一拍大腿,“軍子!你這份‘仁義’,我老錢要是再不接著,我……我就不是人!”
“他趙大山算個屁!他娘家侄子結婚,還能比你蓋房‘上梁’大?!”
“這活兒!我接了!劉大伯那邊,我親自去說!咱爺倆……不,咱倆就把這房,給它蓋得板板正正!”
送完了禮,徐軍的心徹底踏實了。
他沒有立刻開始“起地基”,【匠】精通的他知道,現在還缺最關鍵的“料”。
他回到家,李蘭香正哼著小曲兒,在院子里和面,準備給明天(請錢大爺他們)的“開工飯”蒸饅頭。
“蘭香,我得再進一趟山。”
“啊?還去?”李蘭香的手一頓,“咱家……錢不是夠了嗎?”
“夠的是‘底錢’,還差‘缺口’呢。”徐軍笑了笑,“而且,咱家還缺‘料’。”
他指了指院子:“地基得用‘毛石’(不規則的石塊)砌,那玩意兒得去山腳下砸。房梁、門窗,都得用最好的‘紅松’。”
“我今天,就去把這些‘料’給探明白了!”
“那我跟你去!”
“不用。”
徐軍搖搖頭,他背上了那把神弓,又從懷里,拿出了那十二支嶄新的“好鋼箭頭”。
他當著李蘭香的面,把那五支金貴的“炮彈皮”箭頭小心翼翼地取下,收好(這是“底牌”),然后換上了六支“柳葉箭”和六支“三棱箭”。
“軍哥,你這……”
“我去掙錢。”
徐軍拍了拍箭囊,“這十二支箭,就是咱家剩下的那一百多塊‘缺口’。”
他走到李蘭香面前,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在家等我,晚上……咱燉鹿肉吃。”
說完,他轉身,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瞎子山的晨霧中。
徐軍一走,院子里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李蘭香站在院門口,呆呆地望了許久,直到那股子山里的寒氣把她凍得一哆嗦,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那堆積如山的凍鹿肉,又看了看宅基地上那新挖的溝槽。
“不行!俺……俺也不能閑著!”
她的男人在外面拿命“刨食”,她這個“老板娘”也不能在家里“坐吃山空”!
她把那兩塊準備送給錢大爺和劉大伯的“重禮”用剛買的油紙包好,又從那袋子金貴的白面里,舀出了兩大瓢(她估摸著,這是明天“開工飯”的量),用一塊干凈的布蓋上。
她鎖好門,先是提著“重禮”,硬著頭皮、滿心忐忑地朝著錢大爺家走去。
屯子里的婆娘們正聚在墻根底下“納鞋底”、“扒蒜”,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徐軍家的“熱鬧”。
當她們看到李蘭香真的提著“大白兔”和“鹿肉”這種“神仙”才吃的金貴東西,走進了錢大爺的院子時,所有人都驚得合不攏嘴。
“我的老天爺……”
“這是去‘探病’?這他娘的是去‘提親’吧!”
“趙大山這回怕是踢到鐵板了!”
李蘭香沒管那些議論,她把徐軍教她的話(“我男人已經請了鎮上的大工,感謝您老前幾天幫忙彈線,這房就不勞您‘病著’操心了”),紅著臉,卻又挺著胸膛,結結實實地說了出來。
錢大爺和聞聲趕來的劉大伯,兩個五十多歲的老瓦匠,捧著那包“大白兔”奶糖,看著那塊鮮嫩的鹿肉,聽著徐軍這“以退為進”的“仁義”話,兩個老師傅激動得老淚縱橫,當場就拍著胸脯保證:
“蘭香丫頭你回去告訴你家軍子!他趙大山算個屁!這房,俺們哥倆蓋定了!鎮上的‘大工’?咱屯里的手藝,不比他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