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業站孫站長那義薄云天的保證,還在山坳里回蕩。
徐軍看著這位前一秒還想人贓并獲、這一秒就稱兄道弟的孫站長,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憨厚又上道的表情。
“那……孫大哥,”
徐軍把那張蓋著紅章的采伐證仔仔細細地揣進懷里,“這鐵樺木……我就伐了?”
“伐!趕緊伐!”
孫大山現在看徐軍,比看他親爹還親。
這他娘的哪里是泥腿子,這分明是攥著熊掌、鹿茸、李科長、白師傅的財神爺啊!
“兄弟,你忙!”
他一揮手,對著那幾個還愣著的二桿子吼道:“都他娘的看啥呢!沒見徐軍兄弟要辦公務嗎?滾滾滾!都給老子滾回去防火!”
他又一腳踹在趙大山的屁股上:“還有你!竄稀的東西!趕緊滾回屯子里,把徐軍兄弟的采伐證給老子公示了!讓全屯子都知道,徐軍兄弟砍樹……是公家讓的!”
“啊?!”
趙大山如喪考妣。
“啊什么啊!快滾!”
“我……我……”
趙大壯看著孫大山那張要吃人的臉,又看了看徐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滾!”
孫大山懶得再看這對廢物親戚,他拉著徐軍的手,熱情地拍了拍:
“兄弟,你忙!哥哥我……就先不耽誤你了!那……那熊掌的事兒……”
“孫大哥放心,”
徐軍笑道,“等我這房上梁那天,您和孫大哥一起來,咱……不醉不歸!”
“好!好!好!”
孫大山心滿意足,帶著那群二桿子,押著如同斗敗了的公雞一般的趙大山和趙大壯,灰溜溜地走了。
山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徐軍,和他面前那棵堅硬如鐵的鐵樺木。
“呼……”
徐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知道,這屯子里,最大的絆子,終于被他徹底碾碎了。
他不再猶豫,從魯老頭那兒借來的手斧,呼地一下掄了起來!
【匠】精通的他,手上有準!
他沒有去砍伐那些需要用來鎮宅的紅松,他要的,只是做木釘子的鐵樺木!
“當!”
“當!”
“當!”
手斧砍在鐵樺木上,竟發出了如同砍在石頭上的聲音,火星四濺!
“好家伙,真他娘的硬!”
徐軍暗罵一聲,【八極拳】精通的沉墜勁瞬間運于腰胯!
“開!”
他一聲爆喝,斧刃精準地劈進了同一個豁口!
“咔嚓——”
這棵比鐵還硬的雜木,應聲而倒。
徐軍沒貪多,他估摸著木釘子的用量,只截取了最中間、最瓷實的兩段,用藤條捆好,扛在了肩上。
這玩意兒,分量沉得嚇人,比同體積的石頭還重!
……
中午 12:00,靠山屯,徐家宅基地。
“開飯咯!”
李蘭香那清脆的嗓門,響徹了整個工地。
“嗷——”
王鐵柱他們呼啦啦地扔了工具,圍到了大鐵鍋旁。
今天,依舊是白菜鹿肉燉配二合面饅頭!
那股子霸道的香氣,讓漢子們一個個口水直流。
“都他娘的別搶!”
石大夯端著個大海碗,像個黑塔似的守在鍋邊,“給老子排隊!師傅們還沒吃呢!”
“嘿嘿,石師傅,您先請!”
王鐵柱他們哪敢造次,一個個嬉皮笑臉地讓開了路。
工地上,熱火朝天,規矩也漸漸立了起來。
“蘭香妹子,”
王嬸一邊幫著分饅頭,一邊小聲地往后山的方向瞅,“這……這都晌午了,軍子咋還沒回來?不會真讓趙大山那伙子人給堵了吧?”
“呸呸呸!”
李蘭香啐了她一口,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也藏不住擔憂。
她男人天不亮就走了,現在還沒影兒,那趙大山和林業站的孫站長又是親哥倆……
“蘭香!”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屯子口傳了過來。
李蘭香猛地一抬頭!
只見徐軍正扛著兩根粗壯的、黑乎乎的鐵木頭,大步流星地走了回來!
他身上還是那件露了瓤的破棉襖,臉上卻干干凈凈,沒有一絲傷痕,那雙眸子,在正午的陽光下,亮得嚇人!
“軍哥!!”
李蘭香手里的饅頭盆都不要了,啪嗒一聲扔在地上,就迎了上去!
“你可回來了!嚇死俺了!”
她一把抱住徐軍,使勁地在他身上摸索著,“沒傷著吧?那二桿子沒難為你吧?”
“哈哈哈哈!”
徐軍放下那兩根沉重的鐵樺木,一把將妻子摟進懷里,在她那沾著白面的臉蛋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哎呦!”
王嬸她們在旁邊看得直起哄!
“軍哥你……”
李蘭香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傻丫頭,哭啥!”
徐軍幫她擦了擦眼淚,從懷里,掏出了那張蓋著林業站紅章的采伐證!
“看!這是啥?”
“采……采伐證?!”
李蘭香看傻了。
“不光有這個!”
徐軍又從懷里,掏出了那包得嚴嚴實實、雪白的棉花和那卷藏藍色的洋布!
“啊?!”
李蘭香徹底懵了,“軍哥,你不是進山了嗎?你咋……咋還去鎮上了?”
“我從喇嘛溝那邊繞到鎮上的。”
徐軍輕描淡寫地說道,他沒提自己是怎么忽悠孫大山的。
“快!把布和棉花拿回去!”
他把那包戰利品塞進妻子懷里,那包棉花,比他扛回來的鐵樺木還要暖。
“蘭香,你那件新棉襖,可得給俺趕工出來了!”
他咧嘴一笑:“這天兒……是真他娘的冷啊!”
“哎!哎!”
李蘭香抱著那包雪白的棉花,看著丈夫那張憨厚的笑臉,她知道,這個家,所有的絆子,都被這個男人……
一腳,全都踩碎了!
“魯師傅!!”
徐軍沒再理會媳婦兒,他扛起那兩根鐵樺木,砰地一聲,扔在了魯老頭的木匠棚前。
“木釘子的神仙料,給您請回來了!”
“啥?!”
正在啃饅頭的魯老頭,噌地一下跳了起來!
他扔掉饅頭,也顧不上燙,撲到了那兩根鐵木頭上,用手使勁地摳著。
“我的老天爺……”
他那山羊胡子又抖了起來,“真是鐵樺木!還是樹心料!”
他猛地回頭:“東家!你他娘的這是山神爺的親兒子吧?!”
“哈哈哈哈!”
徐軍叉著腰,放聲大笑。
“魯師傅!石師傅!錢大爺!劉大伯!”
他指著那堆積如山的青磚和毛石,又指了指那五根龍骨。
“料(磚瓦),齊了!”
“骨頭(陰沉木),齊了!”
“釘子(鐵樺木),也齊了!”
他端起一碗悶倒驢,中氣十足地吼道:
“從今兒個起,咱這房……正式上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