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騰著四只爪子的弗朗多縮回了臉上的四瓣肉,變回原本的貓頭。
“嚇唬一下就行了,他不像是襲擊凡妮莎的那個人……”
杰克將弗朗多放回了身后的桌子上,騰出左手將脫臼了的右手咔噠一聲硬生生地正了回去,接著,在這個約翰面前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槍。
他只說了“不像”,因為杰克覺得一個慣于殺人的狼人不會在襲擊到一個驅(qū)魔人之后還跟對方說上幾句話。
但在更深的地方,杰克其實只是不想讓那個叫溫妮的小女孩跟自己五歲時一樣,一回家看見自己唯一的親人的尸體躺在地上。
區(qū)別可能是杰克有變成貓了的弗朗多陪著,而那個小女孩只能在山上抱著一具冰冷的尸體哭泣。
“你要明白,我昨天說你善良不是在夸你。”弗朗多沉悶地朝杰克說,眼睛仍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坐著的護林員約翰。
“比看到異類就殺的瘋子要好。”杰克說著,朝約翰走了過來,然后向約翰伸出了手,想拉他起來談談。
但約翰沒有把手搭過來,那雙蒼老的眼睛仍舊提防地看著跟在杰克旁邊的貓。
“好了,你不用那么緊張了——我兒子都說了,你現(xiàn)在可以多活一會。”弗朗多瞥過頭有些不大情愿地說,好像這樣會掉了它的面子一樣。
“只要我們能確定你不是那個殺害凡妮莎的狼人。”杰克補充道,“或者如果你真的殺了她,要么我們動手,要么你去自首。”
“那個失蹤的女孩跟我沒有關系……”約翰沙啞地說,目光在杰克和弗朗多之間來回轉(zhuǎn)悠,像是在想他們怎么樣才會離開這兒。
“光這樣說可擺脫不了嫌疑。”弗朗多狐疑地說,“我們怎么知道你平日里餓了是怎么解決的?老狼人。”
“鹿。”約翰低眉道,“我餓了會吃鹿,或者松鼠,只是解饞……那種捕獵的感覺很難完全克制下去……”
“可昨天不是月圓。”杰克皺眉道。
“一個月總有那么幾天。”約翰悶聲說,雙手支撐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的作息調(diào)整過——不能讓溫妮發(fā)現(xiàn)我每次月圓都不在家里,小孩子最容易胡思亂想……”
“‘Fancying’的意思是幻想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弗朗多提醒道,“猜測你是狼人可算不上什么‘幻想’。”
“溫妮不是你的……孫女或者其他什么親戚嗎?”杰克疑惑道,“為什么你作為一只狼人,還會去養(yǎng)一個人類女孩?”
“因為她沒地方去了。”約翰弓著腰坐在了他的那張木床邊緣,雙手手指交叉著搭在腿上,看上去比他尋常的時候要更加蒼老一些,“她父母被灰熊襲擊了——第二年這兒就建起了保護區(qū),那天晚上她孤零零地跑到了我的屋子門口……”
“你沒送她去孤兒院或者警局?”弗朗多問。
“送了,但她當天晚上就偷偷跑了回來。”約翰說。
“天底下的小孩子都一個樣子嗎?”弗朗多朝杰克問,“你小時候也不愿意住孤兒院里。”
“你不會是自殺的吧?”杰克沒好氣地朝弗朗多說,“就為了不養(yǎng)我?”
“這么說就很傷貓心了,不是我你這些年至少要多感冒幾百次。”弗朗多憂傷地說,“不知感恩的蹬被子小屁孩。”
“天天往酒吧鉆的貓癮老色鬼。”杰克回擊道。
“……你們倆到底是什么關系?”約翰忍不住地問,“為什么這只貓會喊你……兒子?”
“因為他就是我爸爸,被人跟一只貓交換了身體。”杰克說,“我本來是不想接受這個的——”
“不想?是誰當時一口一個爸爸地圍著我轉(zhuǎn)圈?”弗朗多質(zhì)問道,“哭唧唧地說如果我不在了你就直接從五樓跳下去?”
“我沒有。”杰克紅著臉說,“你就是在報復我抓你后脖頸的事情。”
“青春期的小子是這樣的。”弗朗多嘆氣道,“甚至沒法共情十三年前的自己……”
“我明白了。”約翰扯了扯嘴角。
“oi,你還沒說完自己的事情呢,老狼。”弗朗多朝約翰問道。
“文明點。”杰克皺眉朝弗朗多提醒道。
“我還要解釋什么事情?”約翰不理解地問。
“萬一那個叫凡妮莎的女孩是你變回狼的時候殺的呢?”弗朗多問,“你們狼人每個月來那個的時候,不是都會控制不住地去襲擊自己看到的所有活物嗎?”
“并不是完全沒法控制的。”約翰搖了搖頭,然后指了指他們背后的那張桌子。
桌子上的正是杰克他們進屋后看到那盤古怪的植物碎渣。
“狼毒烏頭。”約翰說,“它能讓我每個月的那幾天稍微保持些理智,不那么……興奮。”
“那你知道是誰襲擊了凡妮莎嗎?”杰克問,“如果你這些天晚上能保持得了‘理智’的話?”
“我不清楚。”約翰說,“我知道那也是一只狼人,經(jīng)常會上山,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別瞎扯,你連杰克身上的驅(qū)魔人氣味都聞得出來,會聞不到上山的人里誰是你的同類?”弗朗多懷疑道。
“聞不到。”約翰皺著額頭說,“我說的是實話,我只能聞到山上有另一只狼人的氣味,并且這些天一直沒散掉,但我分不清是誰,至少沒在上山的游客和導游里聞出來。”
“所以你才在家旁邊撒了一圈尿標記領地?”弗朗多咂舌道,然后朝杰克低聲說,“我就說狼和狗都很惡心吧……”
“貓不會?”約翰像是反駁似地問。
“謝邀,我會上廁所。”弗朗多高傲地說。
“也就是說,那只狼人是直接溜到山上蹲點襲擊游客的?”杰克猜測道,“你沒去抓過它嗎?”
“沒有。”約翰說。
“或許你可以幫我們——”
“我從不跟同類起沖突。”約翰說堅決地說。
“但他萬一傷害到你的孫女呢?”杰克抓住機會問,“你知道狼人在變形后會有多瘋狂……”
約翰深深地看了杰克一眼:
“我不能這么做,他們會報復,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溫妮碰上麻煩,只要我一直跟在溫妮旁邊,她就不會受到襲擊。”
“可其他人——”
“其他人是其他人。”約翰移開了眼神,“這是警察該干的事情。”
“行吧。”弗朗多調(diào)和道,“可以理解。”
見弗朗多這么說,杰克也沒再糾纏。
一個老狼人因為這個理由不想去跟一只四處狩獵的年輕狼人起沖突確實也是合理的……
“你覺得……會是杰夫嗎?”
杰克轉(zhuǎn)頭朝弗朗多問,
“只有那個野營俱樂部的人知道游客會在什么時候到什么地方,他跟蓋恩是唯二的兩個導游,前些天又正好是蓋恩上山而不是他……”
那個杰夫?qū)I業(yè)的堅持程度確實很讓人懷疑,現(xiàn)在他的疑點就更大了。
“或者我們可以今天在山上蹲著,等等看他會不會再上來襲擊一次。”弗朗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