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江城的天,破了。
金色漩渦撕開天幕,像只巨眼俯瞰人間。能量傾瀉如瀑,落地“嘶嘶”作響,觸地即凝,化作銀白熵晶。晶柱瘋長,每秒一米的速度,刺穿坍塌的鋼筋混凝土樓宇,斷裂的橫梁掛著扭曲的鋼筋,像垂死巨獸的肋骨。柏油馬路龜裂如蛛網,被交織的晶枝割裂得支離破碎,露出底下漆黑的泥土,混著暗紅的血。
晶柱形態各異,或如長矛直指蒼穹,晶面反射漩渦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或如獠牙斜插大地,尖端隱沒在陰影里,透著森寒殺機;更有甚者,纏繞著斷裂的肢體、破爛的衣物,在風中微微顫動,像是無數巨型墓碑,將整座江城,變成一座密不透風的巨型囚籠。
空氣中彌漫著熵晶的冰冷氣息,混著血腥與腐爛的味道,吸一口,肺里像扎進無數細針。
沈燼斷后,鋼管在他手中舞成殘影,“砰砰”作響,將身后撲來的零星幾只晶獸殘肢擊飛。殘肢落地,觸到熵晶,瞬間被吸附、結晶,化作晶林的一部分。他后背一道深痕,是突圍時被晶刺劃破的,血漬浸透深藍衣服,與汗水黏在一起,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疼得他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起,卻一聲不吭。
前方,林晚晴扶著葉泠汐疾行。
葉泠汐的白裙早已沾滿血污與塵土,小腿的傷口用布條草草包扎,血漬卻仍在不斷滲出,順著腳踝滴落,落在晶屑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她臉色慘白如紙,唇瓣干裂起皮,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林晚晴身上,每走一步,都疼得渾身發顫,牙齒咬得下唇出血,卻死死忍著,沒發出半點**。
林晚晴額角滲著冷汗,順著鬢角滑落,砸在衣襟上。她小臂被晶屑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滲出來,很快與塵土凝結。她咬緊牙關,穩穩托著葉泠汐的腰,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腳步踉蹌,卻從未停歇。
“再堅持會兒,體育中心就快到了。”她低聲說,聲音發顫,連自己都沒察覺。
陳銘教授走在中間,懷里抱著實驗室晶體樣本盒,三層布條裹得嚴嚴實實,像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眼鏡片沾著晶屑與灰塵,視線模糊,卻依舊死死盯著前方,腳步踉蹌,幾次差點摔倒,都被身旁的趙磊扶住。
趙磊跟在陳銘教授身側,手里的鋼管被他攥得發顫,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連帶著胳膊都在微微發抖。他本就不算壯實,胳膊上的劃傷紅腫蔓延,血順著小臂往下淌,滴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暗紅。換作詭異降臨之初,他早該嚇得腿軟癱倒,可此刻看著身旁抱著晶體樣本、腳步踉蹌的教授,看著身后驚魂未定的同學和面色憔悴的老師們,他硬生生咬著牙挺直了腰板。眉頭擰成疙瘩,眼神里還凝著未散的恐懼,卻強逼著自己警惕地掃視兩側晶林,像只被逼到絕境、硬著頭皮亮出尖牙的幼獸,哪怕渾身發顫,也不敢后退半步。
這支百來余人的逃亡隊伍,衣衫襤樓,面有驚恐,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有的滲血,有的結了血痂。沒人說話,只有百來雙腳步踩在破碎晶屑上的沉重聲響、粗重的喘息聲,偶爾夾雜著晶枝摩擦的“咯吱”聲,還有遠處晶獸的嘶吼,交織成末世里最絕望的交響。
“李隊他……還能跟上嗎?”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學生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哭腔,打破了死寂。他叫張晨,是陳銘教授的研究生,平日里文質彬彬,此刻卻嚇得渾身發抖,手里的短刀都快握不住了。
沒人回答。
但好幾人下意識放慢腳步,回頭望向身后茫茫的晶林。
突圍時,那個穿黑色作戰服的身影,孤身沖向蜂擁的晶獸群。消防斧劈開的不僅是怪物堅硬的晶殼,還有一條狹窄的逃生通路,護住了這百來條人命。他留在原地斷后,背影決絕,像一尊雕像,刻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趙磊攥緊鋼管,指節發白,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李隊身手好,肯定能跟上。”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里卻滿是不確定。晶林密布,怪物橫行,那短短幾公里的路,此刻卻像隔著萬水千山,每一步都可能踏入地獄,這百來余人的性命,實在經不起任何意外。
沈燼斷后的身影始終挺拔如松,鋼管揮舞間護得眾人周全,早已是這百來號人心里唯一的主心骨。林晚晴扶著葉泠汐,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道擋在隊伍末尾的背影,心頭沉甸甸的。
如果連他都出事了,這群殘兵弱將,怕是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突然,前方晶林里傳來劇烈聲響。
重物撞擊晶柱的“哐當”聲,晶層碎裂的“咔嚓”聲,還有怪物凄厲的嘶吼,交織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發疼。
眾人臉色驟變,紛紛停下腳步,握緊手中的武器——鋼管、短刀,甚至還有幾根折斷的晶枝,百來個人的身體同時緊繃如弓,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怪物追上來了?”趙磊壓低聲音,喉結滾動,握著鋼管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沈燼從隊伍后面趕了上來,搖了搖頭,目光銳利如鷹,掃過晶林縫隙:“聽動靜,是有人在砍殺。”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身影從晶林縫隙中沖了出來。
渾身是血。
作戰服被劃得破爛不堪,多處撕裂,露出底下滲血的傷口。左臂纏著的布條早已被血浸透,暗紅的血順著胳膊滴落,落在地上的晶層上,瞬間被吸附,留下點點暗紅痕跡。手里的消防斧,沾滿了晶屑和血污,斧刃布滿凹痕,卻依舊閃爍著寒光。
是李偉。
“李隊!”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聲音里滿是狂喜,緊接著,百來名幸存者都激動起來。有人渾身發抖,有人癱坐在地大口喘氣,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李偉快步追上隊伍,腳步有些踉蹌,卻依舊沉穩。他靠在一根晶柱上,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卻依舊眼神銳利地掃過這百來張帶著驚恐與希冀的臉:“沒事了,后面的怪物,被我引去了北邊,暫時追不上來。”
沈燼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不斷滲血的左臂:“傷口。”
只兩個字,簡潔,卻帶著關切。
李偉重重拍了拍沈燼的肩膀,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小伙子做得不錯,沒讓后面的怪物鉆了空子。”
說罷低下頭,用牙齒咬開新的布條,笨拙地往滲血的左臂上纏繞,一圈圈用力勒緊。暗紅的鮮血很快又將潔白的布條浸透,順著胳膊往下淌,他卻只是瞇了瞇眼,眉峰都沒皺一下,語氣輕描淡寫:“小傷,死不了。”
他抬頭望向前方,晶林盡頭,隱約能看到體育館的穹頂:“體育中心就在前面,抓緊時間撤離,別耽誤。”
眾人不敢耽擱,重新整理隊形。這百來余人的隊伍緊緊靠攏,彼此攙扶,朝著唯一的希望之地前進。
李偉走在最前面,消防斧揮舞,“咔嚓”聲響不斷,橫生的晶枝被一一劈開。每一次用力,左臂的傷口都會撕裂一次,鮮血順著斧柄往下淌,滴在地上,他卻只是咬著牙,眼神依舊堅定。
沈燼斷后,鋼管橫握如鐵壁,銳利的目光死死鎖定身后動靜,將潛在威脅盡數擋在隊尾。
林晚晴扶著葉泠汐,指尖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時不時低頭輕聲安撫幾句。幾位老師分散在隊伍中間,有的攙扶著受傷的學生,有的幫體力不支的同學分擔行囊,嘴里不停說著“慢點走,別急”“撐住,快到了”的鼓勁話。
趙磊護在陳銘教授身側,雖仍難掩緊張,卻死死攥著鋼管不肯松手。張晨和幾個學生緊緊跟在后面,隊伍緊湊得像擰成的一股繩,不敢有絲毫松懈。
晶林越來越密,晶柱間距越來越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晶尖鋒利如刀,稍不留神就會被劃傷。空氣越來越冷,熵晶的氣息越來越濃,壓得人胸口發悶。百來余人的隊伍只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在晶柱間穿行。
一名女生腳下打滑,踩在松動的晶板上,身體朝著一根鋒利的晶柱撞去。
“小心!”
李偉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將她拽了回來。女生嚇得臉色慘白,癱坐在地,冷汗直流,手里的短刀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謝……謝謝李隊。”
李偉沒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身。
他的存在,就是一劑定心丸。
幸存者們開始低聲交談,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生機,在百來余人的隊伍中悄悄傳遞。
“到了體育中心,就能找到撤離的辦法了吧?”
“肯定能,李隊是專門來接應我們的,安全區里有物資,有藥品。”
“葉泠汐的傷,也能治了。”
這些話像黑暗中的微光,支撐著每個人咬牙前進。林晚晴扶著葉泠汐,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葉泠汐的精神好了一些,嘴唇動了動,小聲呢喃:“晚晴姐,我們……真的能得救?”
林晚晴點頭,目光落在前方李偉的背影上,語氣堅定:“嗯,有李隊和沈燼在,一定可以。”
葉泠汐輕輕“嗯”了一聲,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點光。
就在這時,“咔嚓咔嚓”的聲響,從兩側晶林傳來。
很輕,卻異常清晰,像是骨骼摩擦的聲音。
李偉臉色一變,抬手示意眾人停下:“不好,有埋伏!”
話音未落,三只骨狀怪從晶柱后俯沖而下。
它們的軀體是骨骼與熵晶的融合體,細長如蛇,指端帶著半寸長的晶刺,閃爍著寒光。關節處的晶簇碰撞,發出“咔嚓”聲,速度快得驚人,在空中劃出三道殘影,直撲隊伍中間的學生。
“護住他們!”
李偉大喊一聲,揮斧迎了上去。消防斧與晶刺碰撞,火花四濺,“當”的一聲脆響,晶刺斷裂,他順勢踹出一腳,將那只骨狀怪踹倒在地,斧刃緊接著劈下,“咔嚓”一聲,將怪物頭顱劈成兩半,晶屑與黑血四濺。
沈燼立刻擋在林晚晴和葉泠汐身前,鋼管橫擋,“砰”的一聲,擋住了另一只骨狀怪的撲擊。他手腕一翻,鋼管帶著勁風,反手砸在怪物頭部,晶層碎裂,怪物倒地不起。
趙磊看著撲來的怪物,嚇得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腿肚子直打顫,可看到身后縮成一團的女同學,他猛地閉上眼,嘶吼一聲揮舞鋼管沖了上去。他下手毫無章法,卻憑著一股狠勁專挑怪物身上砸,幾下竟也將怪物的晶簇砸得粉碎。
陳銘教授護著實驗室晶體樣本,躲在后面,張晨和幾個學生握緊武器,緊張地看著。百來名幸存者緊緊靠在一起,大氣不敢出。
這場遭遇戰,來得快,去得也快。
三只骨狀怪被解決,幸存者們卻都已氣喘吁吁。李偉左臂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順著胳膊流淌,滴在地上,他卻只是從懷里掏出塊布條,簡單纏了纏,催促道:“走,別停留!”
眾人不敢耽擱,加快了腳步。這百來余人的隊伍,此刻更顯團結,彼此攙扶著,在晶林中艱難前行。
體育中心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金色漩渦的光芒灑在體育館的穹頂上,反射出詭異的光澤。那穹頂曾經潔白,此刻卻布滿裂痕,沾著血污與晶屑,像一張破敗的面具。
幸存者們的臉上,漸漸露出狂喜。
“看!是體育中心!”張晨指著前方,聲音里滿是激動,百來雙眼睛同時望向那個方向,閃爍著希冀的光芒。
“我們到了!終于到了!”有人加快了腳步,甚至開始低聲歡呼,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有了一絲釋放。
葉泠汐的眼睛亮了起來,掙扎著想要站直身體。林晚晴扶著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陳銘教授松了口氣,抱緊晶體樣本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些。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當他們距離體育館還有一百米時,笑容,漸漸凝固在每個人臉上。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
原本該是接應點的體育中心廣場,此刻一片狼藉。大量尸體散落各處,有的蜷縮成一團,雙手捂著喉嚨,臉上殘留著極致的恐懼;有的四肢張開,身體扭曲得不成人形;部分尸體的皮膚泛著晶光,像是被熵晶同化,成了晶林的延伸。
幾根粗壯的晶柱從尸體中穿出,與周圍的晶林連成一片,將廣場變成了一座尸骸晶陣。
所謂的“撤離工具”,只剩下幾輛被熵晶砸毀的人力推車。車輪被晶層包裹,車架扭曲變形,斷裂的木頭上沾著干涸的血,早已無法使用。
體育館的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漆黑,像是一張吞噬生命的巨口,透著刺骨的寒意。
更詭異的是,廣場中央,十幾個人影在僵硬地游蕩。
他們動作機械,緩慢,像是提線木偶。眼神空洞無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關節處有明顯的晶化痕跡,行走時膝蓋不會彎曲,只能拖著腿挪動,每一步都伴隨著熵晶摩擦的“咯吱”聲,在死寂的廣場上,格外刺耳。
希望,在這一刻,徹底碎裂。
百來名幸存者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臉上的狂喜,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恐取代。
有人踉蹌后退,手里的武器“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有人癱坐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么;還有人捂住嘴,低低的啜泣聲響起,很快蔓延開來,在這寂靜的廣場上,格外清晰。
“怎么會……這樣?”陳銘教授喃喃自語,懷里的晶體樣本差點掉落,他慌忙抱緊,身體卻控制不住地顫抖。安全區、物資、藥品,所有的期盼,都在這一刻化為泡影。
林晚晴扶著葉泠汐,身體忍不住發抖。葉泠汐的臉色再次變得慘白,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白,眼神里的那點光,瞬間熄滅,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她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晚晴姐,我們……還是沒地方去嗎?”
林晚晴說不出話,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用力咬著嘴唇,強忍著淚水。
李偉的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握緊消防斧,指節發白,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血順著斧柄往下淌,滴在地上。他盯著廣場上的人影,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透著寒意:“那些是晶化的活人。”
活人,晶化。
這四個字,像一把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話音剛落,廣場上的人影,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動作機械僵硬,關節處發出“咔嚓”的脆響。他們的嘴角咧開,露出尖銳的晶齒,反射著金色漩渦的光芒,毫無預兆地,朝著這百來名幸存者沖來。
“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像是催命符,越來越近。
“往館里躲!”
李偉大喊一聲,率先朝著體育館大門沖去。此刻,那里是唯一的避風港,哪怕里面可能也是地獄。
沈燼立刻拉住林晚晴和葉泠汐,跟了上去。趙磊扶著陳銘教授,張晨和其他學生緊隨其后,百來名幸存者拼命奔跑,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名女生跑得太慢,被人影撲倒在地。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很快戛然而止。眾人回頭,只看到她被那晶化的人影按住,晶齒刺入脖頸,鮮血噴涌而出,瞬間被吸干。她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很快,就變成了一尊猙獰的晶雕,融入了這片尸骸晶陣。
沒人敢停留,也沒人敢回頭。
只能跑,拼命地跑。
沖進體育館的那一刻,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熵晶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窒息。館內一片漆黑,只有金色漩渦的光芒透過破碎的窗戶灑進來,投下扭曲的光影。
看臺上的座椅東倒西歪,部分被熵晶貫穿,沾滿了干涸的血跡和晶屑。跑道上散落著更多尸體,有的已經完全晶化,有的還保持著死前掙扎的姿態,觸目驚心。
“關上門!”
李偉大喊,沈燼和趙磊立刻轉身,撲向厚重的鐵門。門板沉重,兩人合力,緩緩關上。就在門板即將合攏的瞬間,幾只晶化人影抓住了門板,指甲深深嵌入木頭,發出“吱吱”的聲響。
李偉揮斧砍去,“咔嚓”幾聲,晶化的手臂被斬斷,晶塊散落一地,大門終于“哐當”一聲關上,落了鎖。
百來名幸存者靠在墻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和鮮血混合在一起,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哭喊聲、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絕望。
葉泠汐已經暈厥過去,靠在林晚晴懷里,呼吸微弱。林晚晴抱著她,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滴在葉泠汐蒼白的臉上。
陳銘教授緊緊抱著實驗室晶體樣本,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張晨和幾個學生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低聲啜泣。
外面,人影撞擊門板的“砰砰”聲、晶獸的嘶吼聲、熵晶生長的“嘶嘶”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曲末世的哀樂。金色漩渦的光芒越來越盛,透過窗戶,將館內照得一片慘白,每個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扭曲變形。
沈燼靠在門上,感受著門板傳來的震動,心中一片冰涼。
他們逃出了學校,穿過了晶林,以為抵達了救贖之地。
卻沒想到,只是踏入了另一座地獄。
希望的火焰,剛剛燃起,就被無情澆滅。
絕望,如同館內的冰冷氣息,將每個人緊緊包裹,密不透風。
李偉擦了擦臉上的血污,抬手抹了把汗,眼神依舊堅定,沒有絲毫動搖。他看向眾人,聲音不大,卻帶著力量:“別慌,找個地方暫時躲避,再想辦法。”
他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眾人稍微鎮定了一些。
沈燼環顧四周,體育館內一片狼藉。看臺上的角落、儲物間,或許能提供一點掩護。他指向不遠處的角落:“去儲物間。”
眾人互相攙扶著,慢慢移動。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響,門板發出“咯吱”的**,仿佛隨時都會碎裂。林晚晴扶著稍清醒的葉泠汐,腳步踉蹌,好幾次差點摔倒,都被沈燼及時扶住。趙磊護著陳銘教授,眼神警惕地盯著大門的方向,手里的鋼管握得更緊了。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儲物間時,體育館內,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震動。
很輕微,卻很清晰。
地面微微搖晃,看臺上的座椅發出“咯吱”聲,金色漩渦投下的光影開始扭曲、旋轉,像是一個無形的漩渦,在館內緩緩轉動。
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起來。
沈燼心中一緊,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他不知道這震動的原因,卻能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力量,正在館內蔓延,悄無聲息,卻帶著致命的危險。
“快進去!”
李偉大喊一聲,抬腳踹開儲物間的鐵門。
眾人紛紛沖進儲物間,沈燼和李偉最后進來,反手關上鐵門,用一根鋼管死死頂住。門板暫時擋住了外面的威脅,儲物間內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芒從門縫里透進來,勾勒出眾人模糊的身影。
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大,震動也越來越劇烈。
儲物間的墻壁開始出現裂痕,灰塵簌簌落下。
沈燼靠在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眉頭緊鎖。他知道,新的危機,已經降臨。
而這座體育館的深處,似乎還隱藏著更詭異、更恐怖的秘密。
那秘密,像一張無形的網,正緩緩收緊,將他們所有人,困在這絕望的末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