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那明天也可以吃嘛,我帶了干糧的。”田大嫂嘴上這么說著,眼睛卻很誠實的一個勁的往桌子上的菜瞄去。
這聞著可真香啊,這城里客棧大師傅的手藝就是比她那手藝要好啊。
“過來吧,哪還能放到明天啊。”劉春麗看她那表情便忍不住笑,過去把人給扯過來坐下了。
田大嫂坐下后還有點手足無措:“麗娘,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么好哩。”
她又不是傻子,點三個菜兩斤饅頭,從一開始就是把她的那份兒也給點了的。
她從來沒在城里下過館子,當姑娘的時候就有做不完的活,好不容易出嫁了,嫁的還是十里八鄉數得著的田家,多少人都說她命好。
她也覺得自己命好,田家的日子已經是很好的日子了,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葷腥,逢年過節的還有余錢能做身好衣裳,這便是她以為的最好的日子了。
但就是這么好的日子,她也是沒去城里吃過飯的。
要去城里辦點啥事的話,都是帶著干糧走的,餓了就吃干糧,大家都是這么干的。
城里吃飯多貴啊,傻子才花那個錢去吃。
可她卻在今日吃到了。
因為一個原本她羨慕又嫉妒的女人。
劉春麗愣了一下,拿了個饅頭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快吃吧,你這哪到哪啊,咱還年輕呢,怎么就到一輩子了。”
“還年輕嗎?我這都要給兒子相看了,再過兩年就是要當祖母的人了。”田大嫂低下了頭。
方梨看著她眼角隱隱出現的細紋,干瘦的臉,黢黑的手,突然就有點難受了。
其實田大嫂也就四十來歲而已,但外在看著已經跟她以前看過的五十多歲的人差不多了。
她和劉春麗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在這個時代,劉春麗這樣的,是少數,而她這樣的,才是大多數。
“大娘吃。”方梨給她挾了一筷子菜,轉移了話題。
田大嫂看向她,小姑娘的雙眼明亮清澈,看著就惹人喜愛。
“好,我吃。”
她低著腦袋抓起饅頭用力的啃,像是從來沒有吃過饅頭一樣。
“我讓剛子就在下面大堂里暖暖就成了,還是別上來了,這樓上住著的都是體面人,他別沖撞了人家。”田大嫂吃完后說道。
劉春麗勸了兩句,見她堅持,便拿起饅頭掰開,把剩下的菜給夾進饅頭里,弄好后放到一個盤子上:“那你把吃的端下去給他吃,吃完后把盤子還給伙計說一聲就是了。”
田大嫂看了看面前盤子里的饅頭,還是接了過來:“成。”
說完就端著盤子出了門去。
方桃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關上了房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以前其實不太喜歡田大娘的,但今天好像又沒那么不喜歡了。”
說不上來為什么。
她以前總蹲墻角聽田大嫂在隔壁罵人,一家子人除了最小的妞妞以外,其余人差不多都被罵了個遍了。
而且她還總是喜歡說酸話,聽的人心煩。
“要是手上有錢,日子好過,誰都能是個體面人的。”劉春麗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
人無完人,與人相交,只要本性是好的,有些小缺點也是能容忍的。
“娘,等咱們再賺多一點錢,還是在城里也買個宅子吧,這樣有什么事情要在城里過夜的話,就不用來住客棧了。”方梨坐在椅子上,晃著雙腿說道。
剛剛趴在窗戶邊上,看著下面街道上的行人時,她就有了這個想法。
村里其實也挺好的,但是城里更方便啊,想買些什么,想做點什么都會方便很多。
“等后面再說吧,之前咱們去云水村也是為了戶籍能安生的落下來,手頭上要是寬裕了,確實還是住城里好一點,咱們以前都是住城里,也習慣了。”劉春麗點了點頭。
但要置辦宅子要的錢可不少,再加上在城里生活也處處都要錢,這事兒還是要好好合計合計,不能操之過急。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面的街道上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什么開關一樣,大冷的天開始熱鬧了起來,燈火通明。
劉春麗帶著兩個女兒下了樓,出了客棧。
“麗娘,你們要往哪去?我跟那高姑娘約在了槐花巷那邊,再有一會兒就要到時間了,我得趕緊帶著剛子過去了。”田大嫂見她出來了,連忙說道。
“槐花巷?正好,我們也是要去那的。”劉春麗笑著說道。
剛剛她跟客棧的伙計打聽了一番城內哪里最熱鬧,伙計說的便是槐花巷,那邊有座花樓,每次燈會的時候會有人在那舉辦燈謎會,離著不遠便是貫穿整座開平縣的平河。
平河上面會有花船,還有人放河燈祈福,最是熱鬧。
“那成,那咱們一起去。”田大嫂聞言樂了,她趕緊跑進去去找兒子去了。
剛說完話,便看到方式谷匆匆而來,她們吃完飯便讓人去給他遞了信讓他過來這邊的。
“今兒茶樓生意好,我脫不開身,緊趕慢趕總算是沒遲來了。”方式谷一路跑過來的,額頭都跑出了汗。
見到她們人后,忙停下來用袖子擦汗。
“那你這會兒出來沒事吧?”劉春麗忙問道。
“就能出來這么一會兒,馬上就得回去了,你們今兒是在城里留宿了?”方式谷問道。
劉春麗點了點頭,把賣花燈的事情簡單的跟他說了一遍。
“這驢子要是放在客棧又得花錢,你給帶你那兒去。”劉春麗說道。
“那你們這么些花燈,一下子也拿不完吧?”方式谷上下翻看了一遍。
“這不還有我跟剛子嘛,我們倆也可以幫著拿一些的。”田大嫂拉著兒子剛出來就聽到了這話。
“不會耽誤你們事兒吧,不是要相看嗎?”劉春麗問道。
她原本是打算跟之前賣頭花一樣,先放方式谷那里,她們拿上一部分賣,賣完再去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