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真的六歲小孩了,他們說的那些話意味著什么她心里已經有所猜測。
以前看到那些歷史八卦,說饑荒年代易子而食的事情她便覺得恐怖,只是草草的看過幾眼便略過。
直到她現在真的處于這個時代以后,親自聽到這些話就從離她不遠處的人的嘴里說出來。
或許,那些已經不能稱作是人了。
劉春麗臉色一變,把方桃往方梨那邊趕了趕,與方式谷和方澄一起徹底的把兩個年紀小點的孩子給護在了里面。
他們顯然都聽到了那邊的話了。
方梨視線掃過其余的方家人,他們在另外一邊聚在一起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徹底的把方梨她們一家人給隔離開了。
前有狼后有虎,這夾在中間只能與狼同行。
方家的小輩中又不見了一個小女孩,原主的記憶中方家和她同輩的孩子中,女兒一共有五個,兒子有六個。
這五個女兒中,有兩個已經過了十歲了,另外三個一個七歲,一個五歲,還有一個只有兩歲。
如今最小的那三個已經全都不見了,只有那兩個滿了十歲,能跟著大人一起走的還留著。
原本昨晚他們是要拿原主去換吃食的,被方式谷發現沒換成應該就用了那個七歲的小女孩去換了。
方梨只覺得齒冷,她記得那張驢皮也換了不少吃食的,之所以記得那么清楚是因為那天奶奶方老太很是高興,原主在一旁看見了。
而那些吃食省著吃怎么也夠他們再吃個兩三天了,說不定有這兩三天的緩沖功夫,他們又能找到新的食物了呢?
可是卻在得到那些食物的第二天就把主意打到了原身身上,在原身這里碰了壁后便直接賣掉了那個小姑娘。
家中的這些女孩們在他們的眼里不是女兒不是孫女不是人,而是被明碼標價了的能換成吃食的貨品。
方梨覺得悲哀,又覺得有一些慶幸。
悲哀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慶幸她雖然現在缺衣少食,但是卻有一對真心疼愛孩子的父母。
慶幸方式谷沒有遺傳到方家人的冷血,可能是他從小因為父母偏心而受到苛待,所以他對三個孩子完全一視同仁,不會因為是男是女的問題偏心。
這樣的一個父親在這個時代實屬罕見。
她記得劉春麗是家中的小女兒,上頭有兩個哥哥,她也是從小被疼愛著長大的,所以她也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
這樣的兩個人結為了夫妻,其實應該能有一個很是幸福美滿的小家庭的。
方梨在心里嘆了口氣,她得想辦法把空間里的食物給拿出來讓自家一家子人能吃到。
只有吃上幾頓飽飯后,方式谷便完全能帶著他們一家人離開了。
這一路走來遇到的這些人大多走都快走不動了,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一旁死去。
其實威脅性并不是很大,只要有了力氣,就連劉春麗這個婦人應該都能對付得了。
而她們必須得離開方家這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大家庭。
不然等方家的吃食又吃完了后,那她和方桃兩人便要遭殃了。
方式谷一個人哪能敵得過他們那么多人,真要硬著來,他阻擋不住的,更甚至一家人都得死在這。
思極到此次,她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的伸手拉住了劉春麗的手:“娘......”
這稱呼她倒是叫得沒有什么心理壓力,畢竟她的親媽也沒給她當過幾天媽。
劉春麗反手握住小女兒的手,卻感覺到她掌心濡濕,有些驚訝的轉頭,然后便看到了小女兒身體居然在發抖。
瞬間也顧不得什么了,連忙湊了過去把她抱在了懷里,心疼的問道:“可是頭又疼了?”
她看著女兒頭上那粗糙纏住的傷口,眼眶一紅,若是還好好的在天山縣,怎么著也能為阿梨好好尋個大夫診治了。
可若是在天山縣,女兒又如何會受傷呢?
方梨小幅度的搖了搖頭,然后湊到她耳邊裝作害怕的說道:“娘,我剛剛做了個夢。”
“夢?”
方梨點了點頭:“我夢到了一只金碗,然后有個白胡子老爺爺說,只要我拿著這個碗,就能得到一碗吃的!”
這是方梨想了很久才想出來唯一一個能名正言順從空間拿吃的的借口。
她年紀太小,而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到處都是災民,她要是突然拿出來吃的怎么看都不合理。
而讓她一個人吃東西,把家里人全都撇開她也不忍心。
不止是不忍心,方式谷手里還有多少吃的她不知道,但肯定不多了,那么方家一家人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就得完蛋,然后她一個幾歲小孩自然會跟著完蛋。
所以她必須得把空間里的吃食給拿出來,給這一家人都掙出一條活路來。
但是讓她把自己的金手指和盤托出一個是她不放心,萬事留一線給自己留個底牌是她一向的行事準則。
另外一個便是說什么空間垃圾桶之類的,這些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也根本就理解不了。
還不如假借神諭,她這傷得那么嚴重還能活過來本就很離奇了,那么再離奇一點,人都到了絕境了,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至少相信是對自己有利的,傻子才會不相信。
不過空間里的吃食也就那么多,她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來分完,只能一點點拿,慢慢給大家改善。
所以便想到了那個金碗,一碗吃的裝下來給一家五口分也勉強夠了。
特別是她們之前都餓很久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剛好能慢慢來。
之所以選擇了對劉春麗說,是因為在原身的記憶中劉春麗挺迷信的,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帶上她們去寺廟里祈福,有錢的時候還捐香油錢。
她是相信鬼神之說的,所以從她入手是最快的,只要她相信了,便能讓幫忙說服其他幾人相信。
方梨眼睛咕嚕嚕轉,小表情恢復了幾分以往的活潑。
劉春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女兒身上看到這股子鮮活氣了,不止是小女兒,她們也都一樣。
自從開始逃難了以后,便越來越沉默,一家人走在一起,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不過她只是以為女兒是餓得太狠了,這才做了這樣一個稀奇古怪的夢來:“餓了吧?待會我讓你爹給你掰點餅子吃,你這受了傷還沒得吃......”
劉春麗的話還未說完眼睛突然睜大,瞳孔驟縮,下意識的把女兒抱得更嚴實了,連帶著她懷里突然出現的那只大金碗,還有碗里一整碗白花花的大米飯,她都已經聞到飯香味了!
“老......老方,你......你快過來。”劉春麗被驚的說話都開始結巴了,但還是下意識的控制了音量不敢太大聲。
“咋了?”方式谷疑惑的轉頭看了過來,見劉春麗招手,便走到了她們娘倆的面前,連帶著方澄和方桃也跟著一起湊了過來。
一家四口圍成了一個小圈,把方梨團團包圍住了。
“阿梨她......”
劉春麗話說到一半,一低頭卻看到方梨懷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大金碗和大米飯。
難不成她也被餓得昏了頭,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