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
手術當天。
“天吶,住院4天,我輕了6斤!”
凌悅從護士站回來,難以置信地來回摸著肚子。
她工作后有壓力肥,小肚子有兩層肉,這次餓得只剩一層了。
小女孩媽媽正在替睡醒的小女孩兒梳頭發。
聽到凌悅這樣說,她揚起一抹寬慰的笑容,“生病住院就是這樣,等病徹底好了,吃點好的再補回來。
誒,你是今天的手術吧?”
凌悅在空地活動身體,“十點進手術室。”
小女孩媽媽抬頭看眼墻上的掛鐘,“還有兩小時,你趕快躺著吧,醫生不是說你術后還得禁食24小時嗎,可別消耗能量了。”
“我背疼,尾椎疼,屁股也疼。”凌悅握拳捶著后腰,蠟黃的小臉滿是對床的恐懼。
老奶奶深有感悟,“你這是躺久了,是得多活動活動。”
凌悅慢慢走過去,“真好,您今天出院,希望您以后健康無憂,天天開心。”
老爺爺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就一個行李包,聽到凌悅這么說,他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老奶奶知道老伴是個悶葫蘆,替他說道:“也祝你早日康復,還有那邊的小女娃娃,身體早點好,最好一輩子也別再生病。”
“啊,謝謝奶奶。”小女孩兒頭發蓬亂,迷迷糊糊還沒睡醒,被媽媽輕聲提醒了一下,毫無靈魂地說道。
看她一臉迷糊樣,大人們都笑作一堂。
凌悅目送老爺爺攙扶著老奶奶離去。
過了一會兒,護士來清理床鋪。
肚子好空虛,凌悅也不敢動彈了,干脆躺床上看小說。
正看到男女主打啵兒呢,快脫衣服了,一條微信信息彈了出來。
凌悅點擊進去。
毛文杰發送來一條消息。
又撤回了。
死渣男抽羊角風。
凌悅沒管。
另一邊。
毛文杰死盯著手機。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三十分鐘!
距離他撤回消息已經三十分鐘了。
然而,距離他發的朋友圈已經一個小時了!
為什么不主動問他?
為什么還不道歉?
是進手術室了?沒看到消息?
不對啊,她那天說是十點鐘。
這才九點吧。
好好好,欲擒故縱是吧!
看誰熬得過誰!
毛文杰憤憤然把手機一丟,在床上翻來覆去,連打游戲的心情都沒有了。
醫院。
“凌悅,你手術時間到了。”護士過來提醒她。
凌悅知道術后有諸多不便,便雇了個護工。
她把手機靜音,交給護工保管。
在凌悅強烈的要求下,關于手術的所有文件都由她本人簽署。
雖然是微創手術,卻也是全麻。
手術室溫度還挺低。
味道也不是很好聞。
醫生和護士都在做準備工作。
沒人說話,太安靜了。
凌悅反而有些不習慣,“醫生。”
“嗯?”醫生停下準備工作,看向她。
“瘤子割下來能留給我嗎?”
“根據醫療管理條例,不行。”醫生態度明確且堅定。
凌悅望著天花板,發出遺憾的輕嘆:“那給我拍張照片總行了吧。”
“那可以。”
小姑娘留著照片一定是為了激勵自己未來好好生活,他怎么能不幫忙實現這個小小的愿望呢。
可能是麻藥起效果了,凌悅有點犯困。
她閉上眼睛,腦子不受控制地想東想西。
等病徹底好了,她要去旅游。
大理、三亞、新疆、拉薩......
她要買漂亮衣服。
還要學化妝。
現在的出租屋離公司太遠,要換一個近點的,牛馬怨氣肯定很足,她不能放過......
感覺只是睡了一覺。
醒來就回到了病房。
手術很成功。
先禁食24小時看情況。
出院時間待定。
小女孩媽媽今天帶的是蘋果山藥泥、青菜粥。
老奶奶走后,病房又來了新的病人,他居然在吃小餛飩!
香啊,好香!
肚子叫聲蓋過了儀器聲。
護工拿棉簽沾水,打濕凌悅的嘴皮。
“別看,別聞。”
她說出的話好冰冷!
*
凌悅老家。
客廳的遍地狼藉早已收拾干凈,只是整個屋子空了三分之二。
沙發茶幾統統報廢,凌國富舍不得花錢,去買了幾個塑料凳擺上。
電冰箱、電視機、電飯煲、微波爐、小太陽不見了蹤影,是警察走后,大伯娘一行人殺了個回馬槍,一窩蜂涌進家給搶了。
進門的鞋柜也被砸得稀巴爛,門沒了,只剩兩雙夏季涼拖在里面孤零零地擺著。
此時此刻,空落落的凌家飄蕩著濃濃的頹靡之風。
關雪梅本在街道辦工作,身為調解員調解不了自家矛盾,還被大伯娘、四娘和幺娘隔三差五投訴。
低品德沒素質,上詛咒哥哥嫂嫂引公憤,下對不起重病女兒引眾怒,小縣城的輿論傳播速度本來就快,沒過幾天凌家丑事就傳千里了。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喜鵲繞梁,彩虹高掛,關雪梅剛到街道辦,就接到被開除的通知。
不僅每個月1800的工作沒了,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把她通通拉黑,擺明了是要劃清界限,關雪梅氣得在家破口大罵,惡毒的言語把背叛小人全家輪番問候個遍,然后慘遭鄰居投訴,無奈引來警察上門進行一番思想教育。
警察一走,關雪梅越想越憋屈,直接氣暈死過去。
這會兒還躺床上起不來呢。
凌輝把自己鎖在房間,以絕食紀念死去的愛情。
然而事實是,他拿姐姐救命錢當彩禮一事不知為何傳播了出去,多年不曾聯系的初、高中同學在有他的群聊里議論他家的事,一點不避嫌的樣子,言辭既犀利又刻薄,傷害到了他脆弱的心。
還有他公司的同事,居然也拿著一段不知從哪兒來的短視頻貼臉問那是不是他。
媽的!
這輩子沒這么丟臉過。
出個門感覺鄰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尤其是樓下那條叫黑狀的大狗,凌悅在的時候特別愛喂它吃骨頭,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抽風還是咋的,每每當凌輝路過它家小賣部,那條死狗就沖出來朝他亂吠。
媽的,人善被狗欺!
他不出門了行不行!
而全家反應最小、最不受影響的則是凌國富。
俗話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任憑別人怎么說,同事怎么貼臉輸出,凌國富權當看不見,跟往常一樣上班、下班。
因為羞愧就辭了工作躲家里?躲有個屁用,又沒有錢!
別人議論就議論,他又不會少塊肉。
家里兩尊大佛都不吃飯,他自個兒在樓下買了炒飯和啤酒,一邊刷著抖音極速版攢小金幣,一邊享受晚餐。
“篤篤篤。”
有人敲門。
凌國富抿了口酒起身,看貓眼是個快遞員,他才慢悠悠地把門打開。
“關雪梅在家嗎?她的信。”快遞員拿出很厚一個信封遞到凌國富跟前。
凌國富伸出手,想到什么又縮了回去,心想可別是個到付件。
“誰寄來的?”
“杭城,一個姓凌的。”快遞員撓撓頭,“你不認識嗎?那可能是我送錯了。”
“誒誒誒!”凌國富拉住快遞員。
杭城,姓凌,那絕對是凌悅,信封還這么厚,難不成是......!
“是我老婆的信,給我吧。”凌國富迫不及待搶過包裹,簽了字。
他剛準備關門,快遞員支愣著腳把門攔住,“干什么?給錢啊!”
靠,還真是到付!
凌國富跟掏心肝似的掏出10塊錢,“吶。”
“嘖。”快遞員無語了,“這是順豐特快,23元。”
“這么貴?!”凌國富驚呼!
23吶,他可以吃兩頓飯了。
普通快遞才10塊,死閨女一點不知節省。
他磨磨蹭蹭從另一個褲子口袋掏出幾張零錢,“給給給。”
快遞員收了錢立刻就走,頭都不帶回。
“誰寄來的?”關雪梅額頭還貼著退燒貼,跟個幽魂一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凌國富身后。
凌國富心生一片悲涼,不情不愿把信封遞給關雪梅,“凌悅。”
“這死妮子,還知道寄東西回來,這么厚......哼,算她還有點良心。”關雪梅瞬間不頭疼了,將退燒貼扯下來啪嗒丟進旁邊垃圾桶。
坐塑料凳上夸嚓撕開信封,急吼吼地把里頭的東西拿出來。
什么玩意兒啊?還包一層塑料袋?
嘿嘿嘿嘿!!!
關雪梅里三圈外三圈地把包裹拆開。
越拆越薄,越薄越好奇。
直到最后,她看到一張照片。
正面,一個裝有極小肉瘤的瓶子,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背面兩行大字。
第一行:割肉還母。
第二行:好可惜啊凌輝!老娘的肉你不配吃,就望梅止渴吧。
對凌國富?那是一個字沒有。
不是愛隱身嗎,那就隱身到底,不配讓她提字。
“啊!!!”關雪梅的喊聲如在飛機上放屁,響徹云霄。
剛嚎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給凌國富砸翻在地,后腦勺磕在地板上,發出“咚”地一聲脆響。
“凌輝!凌輝!”凌國富起不了身,頭又痛,只能寄希望幺兒救自己一把。
凌輝正蜷縮在被,聽著情歌療愈情傷,屋外的呼救進不了他耳朵,更進不了他的心。
醫院。
【怨氣值:12%】
【怨氣值:24%】
......
【怨氣值:39%】
凌悅正刷著抖音呢。
這個時間誰對她生怨呢?
哦,想起來了。
凌悅拿手機調出快遞后臺,快件顯示已簽收。
怪不得又有怨氣值波動呢。
嘿嘿,可惜不能把真肉瘤寄回去。
就是這波怨氣太少了點,還以為能湊個100呢。
凌悅哪知道,怨氣最大制造者關雪梅暈死過去,凌輝閉門不出毫不知情,這些怨氣僅僅來源于凌國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