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停下動作,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臉上頓時成了個大花臉,模樣看上去頗為狼狽。與此同時,從后面攤位走出一個女人,正是攤主的婆娘。雖然穿著一身廚娘的衣服,但她一臉媚相,手里還攥著兩把明晃晃的菜刀。那菜刀在這有些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廚娘niu動著腰肢,邁著小碎步朝著老叫花和劉昭遠走來,嘴里還嬌聲說道:“當家的,這是哪來的不長眼的,敢闖到咱們地頭鬧事?”那聲音甜得發膩,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讓人聽了不禁起一身雞皮疙瘩。
老叫花依舊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樣,晃了晃手中的葫蘆,對著廚娘嘿嘿一笑:“小娘子,你這嬌俏模樣,可真是迷死人咯,不如放下那兩把嚇人的家伙什兒,陪老叫花子先喝上幾杯,如何?”老叫花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幾分戲謔。
廚娘聽了不怒反笑著說:“好啊,好啊,臭叫花子,姑奶奶削了你那兩爿采聽官給你做下酒菜!”說著,突然躍起,揮舞著菜刀朝老叫花撲去。
說是菜刀,其實準確地說是更像飛鐮,只不過鎖鏈的兩頭栓著的是菜刀而不是鐮刀。廚娘雙手揮動著鎖鏈帶起的菜刀在周遭形成利風,老叫花避不過這襲來的攻勢,一個地趟滾從廚娘的胯下鉆過,緊接著轉身,手中的葫蘆順勢朝著廚娘后心擊去,一個趔趄,廚娘跌倒地上。
老叫花站定在兩人面前,嘴里念叨著:“喲,小娘子怎么說打就打,可真是潑辣得很吶,不過這要是傷著了老叫花子,可就不好咯。”
攤主此時也收拾停當走上前,扶起廚娘并兩人并肩而立,目光交匯的瞬間,仿佛有絲絲縷縷難以言喻的默契在其間悄然流轉,那眼神中的深意,。
“哪來的老叫花子?哼!七獄宗在此辦事,你可別在這兒瞎攪和,識趣的就趕緊滾遠點!”攤主深知眼前這看似邋遢的糟老頭絕非尋常之輩,當下便報出了自家宗門名號,心想著,但凡在這江湖道上混過的人,聽到七獄宗的名頭,多少也該掂量掂量,知難而退才是。
聽到“七獄宗”的名字后老叫花并沒有驚訝,只是看了看身后的劉昭遠,灌了一口酒,緩緩開口道:“這小子和我有緣,若不是我恰巧路過,怕是要被你們折騰得夠嗆。”
攤主冷笑一聲道:“哼,‘恰巧路過’,叫花子,這話說出你自己可信。和你有緣,這小子可是自己走進‘七獄罪愆境’,又怎不是和我宗門有緣?”
廚娘也在一旁附和道:“老頭,這‘七獄罪愆境’乃是我宗幻化之境,尋常人等根本入不得此。這番說辭太不把七獄宗放在眼里了。”
老叫花聽了只是淡淡地笑道:“老叫花子并不想與二位動手,確實與這小子是舊識,還請食色兩位尊者,行個方便讓老頭帶去吧”
攤主的臉色微微一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老叫花子,既然識得我們,今日你若執意要管這閑事,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當家的,莫要跟這老頭廢話!”廚娘嬌喝一聲,說罷,只見她素手一揮祭出一件物事。那物事脫手之后,便直直地飛到空中,定睛一看,此物形似發簪,周身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光芒閃爍間,便牢牢地罩定住了老叫花子和劉昭遠二人。
被那詭異的紅光罩住,劉昭遠頓時覺得腦袋一陣迷糊,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臉色更是呈現出一種如癡如醉的神情,而后竟不受控制地朝著攤主夫婦兩人緩緩走去。老叫花也好不到哪兒去,同樣在那紅光的照射下,緩緩閉上了眼睛,仿若入定一般靜靜地站著,只是口中依舊念念有詞。
“好寶貝,好寶貝!”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忽然從近處傳來幾聲清脆稚嫩的童聲。緊接著,便見從黑暗中猛地飛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那金光如電般朝著空中的發簪撲去。只一下,那原本籠罩著老叫花子和劉昭遠的紅光便好似冰雪遇到暖陽一般,瞬間被那金光收了去,而那發簪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沒入了金光之中。隨后,又是一聲金光沿著原路返回,從黑暗中蹦跳出一個模樣可愛的孩童。
劉昭遠從癡迷中清醒過來,認出了孩童是老叫花的孫兒,財寶。
財寶手里緊緊握著發簪,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一蹦一跳地朝著老叫花跑去,待跑到老叫花跟前,便一把抱住老頭的褲腳,仰著小腦袋,喜滋滋地說道:“爺爺,爺爺,這可是個好寶貝呀!”
老叫花見狀,滿是慈愛地低下頭,看著趴在自己腳上的小孫兒,伸出手輕輕摸著他的腦袋,笑道:“寶兒說是好寶貝,那肯定就是好寶貝咯。”
廚娘一看自己的發簪落到了財寶收手里,大驚失色。攤主此時仿佛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雙眼在四周打量著,好久才擠出一句話:“人間四俗,酒叟,財童都來了,想來色姑,七郎也在附近。”
然而,四周并無回音。攤主和廚娘努力地平復著心中那不安的情緒,對視了一眼后,又將目光投向眼前的老叫花,齊聲說道:“七獄宗和人間四俗有過約定,今日你們為何要逾越界限,來插手我宗門之事?”
老叫花卻依舊只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口中緩緩吐出那句:“人間四俗和這小子有些淵源。”
攤主和廚娘見狀,料定今日之事已是徒勞。先前兩個人面對老叫花,老叫花只是用身形步伐周旋,真動起手來兩人也討不到便宜,如今又多出個財寶,廚娘的貼身法寶也被財寶收去。
廚娘看著財寶手中把玩的簪子一伸手:“還來”。
財寶不瞅她一眼,繼續舞著手中簪子向老叫花炫耀著。
老叫花打量下簪子道:“好一件歹毒的法寶,想必是色天尊用此簪子謀害了不少凡夫俗子了吧。”說完也不理廚娘,又自顧自的拿起酒壺喝起來。
廚娘一看老叫花沒有歸還的打算,立刻變了臉色,抬手又想祭出什么物事,被一旁的攤主拉住,示意著看向財寶。。
財寶此時一個翻身趴在老叫花的肩頭,一手握著簪子,另一只手不知從哪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枚方孔圓錢。透過方孔,財寶滴溜溜的大眼睛正笑嘻嘻望著兩人。
“落寶銅錢。”廚娘心下大驚,知道今日簪子是要不回來。何況人間四俗,剩下兩個還不知道在哪里隱藏著,真要斗下去吃虧只能是兩人
兩人仿佛下定了決心,相視一下:“人間四俗,今日之事,七獄宗來日必將登門討回。”說完身形迅速向后方遁去,隱沒在黑暗里。
隨著兩人離去,虛幻的城市景象慢慢恢復原狀,劉昭遠能感覺到了這座城市的親切感。他環視了下四周并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也沒有什么街邊攤,只是在附近的一處路燈下一輛推車上擺著幾個泔腳料桶,地上灑出的斑斑跡跡能證明這里確實發生過什么。
劉昭遠此時心有余悸,看著眼前的老叫花和財寶祖孫倆,心中滿是疑惑。“老叫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天來發生連串事件讓自己懷疑是不是在夢,尤其是剛才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太玄幻離譜。
老叫花子依舊是副醉醺醺的摸樣,財寶此時已經收起了發簪,晃動著腦袋,閃著大大眼睛看著劉昭遠。
老叫花子湊近到劉昭遠面前,噴出一口酒氣:“小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說事的地,跟我走”說著也不理劉昭遠,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劉昭遠站在原地,看著前面的的老叫花子,心里躊躇著:“這老叫花子也不知道什么來路,跟著他去誰知道有沒有危險。”
前面走著的老叫花子沒有回頭看劉昭遠有沒有跟上,反而是趴在肩上的財寶扭過頭說道:“我爺爺能救你一次可救不了你二次,還沒有人能從七獄宗手下完好離開,他們可沒有遠離呢。”說著也不理劉昭遠了。
劉昭遠頓時感到周圍的景物又開始虛幻起來,想起先前食客吃的那些腐肉臭蟲,一陣冷悸爬遍全身,趕忙追上祖孫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