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嶼公司在這座寫字樓里占了最上面的四層。在公司工作了這么多年,劉昭遠去二十六層的次數屈指可數。以前陶嘉如擔任部門上司時,凡涉及匯報工作、提交項目方案之類的事務,向來都是由陶嘉如作為部門負責人出面應對。只有在極為罕見的情況下,比如當項目需要進行極為詳盡的說明時,劉昭遠才會和陶嘉如一同前往二十六層,即便是在那種場合,而且也不過是當著公司高層的面,將相關內容再復述一遍罷了。
此次憑借拿下的這個項目,去往二十六樓述職,在劉昭遠的職業生涯里可還是頭一遭。他心里暗自思忖著,這回的升遷之事,應該是穩操勝券了吧?懷揣著這份期待,又夾雜著些許忐忑,劉昭遠踏入了電梯,隨著樓層數字的不斷攀升,他的心跳似乎也跟著加快了幾分。
電梯在平穩地上升著,幾秒后,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劉昭遠剛走出電梯,便瞧見迎面走來一行人。為首的那位,劉昭遠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公司總裁的助理刑黛菲。在公司里,刑黛菲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她平日里總是冷冰冰的模樣,但行事又是干練利落,無論是處理公司內部的繁雜事務,還是協調對外的各種關系,她都能做得井井有條,在公司上下頗有些威望。普通員工們都親切地稱呼她為黛菲姐,對她很似敬畏。
“你好,黛菲姐。”劉昭遠趕忙上前打招呼,對于總裁助理親自前來迎接自己,他著實有些受寵若驚。“我們這是要去……”他一邊說著,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以前和陶嘉如來二十六層沒時間熟悉,趁著這次機會要好好和高層搞好關系。
然而,刑黛菲并沒有正眼瞧劉昭遠,只是微微側了側頭,向身后的隨行人員遞了個眼神。緊接著,隨行人員中走出幾個身材高大威猛的壯漢,瞧他們的裝束,應該是公司的安保人員。這幾人二話不說,徑直朝著劉昭遠來時的電梯走去,隨后電梯門緩緩關閉,載著他們向下層駛去。
見安保離去,刑黛菲這才轉身,示意劉昭遠跟著自己,同時,又有兩名壯漢一左一右緊緊跟在了劉昭遠的身旁,那架勢仿佛是在押送著什么重要人物一般。僅僅幾步路的工夫,一行人便在一扇掛有“會議室”牌子的門前停了下來。刑黛菲輕輕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劉昭遠緊隨其后。
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會議室,呈長圓形的會議桌旁早已坐滿了公司的高層們。會議室里的布置十分考究,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天花板上明亮的燈光,墻壁上掛著幾幅頗具藝術感的畫作,給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高雅的氛圍。此時,屋內的氣氛略顯沉悶,劉昭遠一走進屋,一股無形的壓力便四面八方朝他擠壓過來。
劉昭遠看到眾人投來的目光,趕忙堆起笑容,想緩和下眾人壓迫感。“領導們好~”劉昭遠訕笑地向會議室里的打著招呼,可眾人并沒有正眼瞧他,這讓劉昭遠有些尷尬。他轉向陶嘉如,希望從老上司那這兒得到一些回應,可陶嘉如似乎并不打算和他有任何的交集,這讓劉昭遠愈發覺得手足無措。
這時,一位年紀略大的高層朝著刑黛菲微微點頭,說道:“麻煩黛菲把人帶來了。”隨后,他又將目光轉向劉昭遠,眼神中透著審視的意味,問道:“劉昭遠?元昊公司的項目是你在負責吧?”
聽著老者的問話,劉昭遠地感覺話里有話。他又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陶嘉如,心里盼著這位曾經的上司能給自己點兒暗示,畢竟這項目之前一直都是在他的指導下進行的呀。
“看我做什么,梁叔問你話呢,有什么說什么。”陶嘉如躲避不掉劉昭遠的眼光,冷冷地回了一句。
劉昭遠心里一緊,趕忙將注意力轉回到眼前這位被稱作梁叔的高層身上,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是啊,元昊的項目昨天已經談好了,合同都簽了。”說罷,他慌手慌腳地打開皮包,從包里翻找出那份昨晚簽訂的合同,雙手遞向梁叔,手還微微有些顫抖,不知怎的,在這些上位者面前他無法保持住一份鎮靜。
梁叔接過合同,不緊不慢地細細翻看了一會兒,隨后又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劉昭遠身上,問道:“和你簽合同的是這個蔣景程?”
“是啊,下江的蔣家三少爺。”劉昭遠趕忙回答道,心里卻揣測著梁叔提這個人的含義。
“怎么說,梁叔?”一個聲音在屋內響起,眾人的目光頓時都投向了梁叔,眼神中充滿著回應。
梁叔微微清了清嗓子,環視了一圈屋內的人,這才緩緩開口說道:“下江的龍頭企業確實姓蔣,蔣家在產業方面涉及可謂是方方面面,像餐飲、文化、娛樂、建筑等等,無所不包。蔣元昊三十年前起家,頭十年在下江并不是特別出名,甚至可以說是無人聽聞。后十年雖說也算是在下江立足了,有了些小小的起色,但要是和那些祖蔭積福、根基深厚的世家相比,那還是相差甚遠吶。直到十五年前發生那件事后,蔣家才真正崛起,一躍成為下江的龍頭企業”
梁叔說到這兒,像是故意在吊眾人的胃口一般,突然停了下來。果不其然,屋子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大家都在相互打聽著十年前的那件事,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伏,原本略顯沉悶的氣氛瞬間變得嘈雜起來。
刑黛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模樣,沒有和任何人交談,似乎也沒有人想去主動和她交流。而陶嘉如呢,也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劉昭遠投來詢問的目光,沒有和人交談,這讓劉昭遠愈發感到不適。
梁叔就這么靜靜地坐在那兒,任由屋子里的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他只是默默地掃視著整個屋子。最后,他的目光緩緩落到了劉昭遠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還輕輕點了點頭。
劉昭遠被梁叔這笑意搞得一陣發毛,心里暗自嘀咕著:老家伙這么盯著我干嘛?難道是想找替死鬼嗎?完了完了,估計這次真的要出大簍子了。他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額頭上也隱隱冒出了汗珠。
屋子里又慢慢地安靜下來,把目光聚集到梁叔這,等著聽梁叔繼續說下去。梁叔從劉昭遠身上移開目光,繼續說道:“蔣元昊生了兩子一女,長子蔣耀宗,次女蔣抒穎,三子蔣景程。”
“這不就得了,沒問題呀。”坐在梁叔最近的一位高層,年紀看著比梁叔小一些,他笑著說道,“梁叔啊,做生意謹慎是沒錯,但也不能疑神疑鬼的嘛。”他這么一說,幾個年輕的高層也紛紛以他為首,跟著附和起來。
“賈老三,人名是對上了,但你能確定這人是真的還是假的。”坐在梁叔身旁的一個人發話了,聽著語氣像是梁叔那邊的,看著賈老三的眼神中也透著敵視。
“當然是真的咯!”劉昭遠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大家會對蔣景程的身份產生懷疑,畢竟之前的合作一直都很順利呀。
“這里哪里輪到你說話,出去!”陶嘉如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劉昭遠呵斥道。這還是劉昭遠進入房間以來,第一次看到老狐貍說話,看他那表情,是真的發怒了。劉昭遠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嚇得一哆嗦,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莫急嘛,小陶,聽他把話說完。”賈老三對面的高層看著賈老三,不緊不慢地說道,“事情總是要了解清楚才能下定論嘛。”
賈老三聽了這話,不做聲了,只是死死地盯著對面的那位,眼神中透著一股不服氣的勁兒。一時間,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變得寒冷起來,整個會議室里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站起來的陶嘉如,這會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訕訕地說道:“梁叔,我是他上司,他不懂規矩……”場內眾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了梁叔身上,似乎都在等著梁叔來裁決這件事。
梁叔仿佛很享受這樣的場景,他先是看了看劉昭遠,又看了看陶嘉如,然后微微擺了擺手,說道:“小陶,你坐下吧,既然把小劉找來了,肯定要把事情了解清楚。”接著,他又笑瞇瞇地盯著劉昭遠,眼神中透著一種探究的意味:“來,小劉你來說,為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