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昔漣抿了抿嘴唇，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這終歸是此世最后一枚需要提交的火種了。我想……再等一等。”

她抬起頭，朝緹里西庇俄斯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有些勉強的笑容。

“噗嗤，”緹里西庇俄斯被她的模樣逗笑了，語氣輕松，想驅(qū)散這份緊張，“我們的小漣原來是在緊張嗎？”

她親昵地攬住昔漣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講，阿雅當初提交「浪漫」火種的時候，比你還要忐忑不安呢！”

“她呀，既想向火種祈求一雙能看透世間一切真實的眼睛，又害怕會因此失去自己那雙像珠寶一樣漂亮的眼睛，糾結(jié)得差點把裙角都揉破了。”

“可結(jié)果呢？”緹里西庇俄斯的笑容更加明媚，“「浪漫」的火種無比溫柔的回應(yīng)了她！”

“阿雅現(xiàn)在可不僅僅是奧赫瑪最巧手的織者了，她還是全圣城最有名的畫家呢！”

她看著昔漣依舊緊蹙的眉頭，以為她仍在害怕，便繼續(xù)用輕松的口吻安慰道：

“小漣，我偷偷告訴你：就是因為這件事，阿雅到現(xiàn)在還總是吵不過海瑟音呢。”

“每次她們斗嘴，海瑟音只要一提阿雅當初提交火種時那副擔驚受怕、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阿雅就直接被‘絕殺’啦！哈哈，再想起來還是這么有趣。”

然而，這些安慰的話語非但沒有讓昔漣放松，反而像一根根細針，輕輕刺痛著她的心。

火種會溫柔回應(yīng)同伴們？多么美好的經(jīng)歷？可正是這份美好，讓她越發(fā)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

“嗯……我相信，「歲月」的火種……也一定會溫柔回應(yīng)我的。”昔漣低聲應(yīng)著，眼眶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熱，她努力抑制著想要流淚的沖動。

“那就好！”緹里西庇俄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那小漣，我就先不打擾你啦！慢慢來，不用著急的。”

“放心，現(xiàn)在的奧赫瑪有好幾位半神坐鎮(zhèn)，固若金湯，那個神出鬼沒的黑衣人絕對闖不進來。”她體貼地決定留給昔漣一些獨處的時間，轉(zhuǎn)身離開了殿堂。

空曠的殿堂內(nèi)，只剩下昔漣，和那十二枚即將匯聚的火種。

她依舊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她不是在害怕，也不是在猶豫提交本身。她是在等待著一個她期盼了無數(shù)輪回的回應(yīng)。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此處靜得只能聽到火種能量流動的微弱嗡鳴。

終于，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從昔漣的身后，幽然傳來。

昔漣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慌忙抬手，用力擦去眼角尚未凝結(jié)的濕意，努力讓嘴角揚起那抹他最為熟悉的，帶著幾分俏皮的弧度，才緩緩轉(zhuǎn)過身。

“躲了我那么多個輪回的小白默，終于愿意見我啦？……?”

她依然在笑，聲音努力維持著往日的輕快，卻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絲顫抖與委屈。

“昔漣……”白默凝視著眼前這個固執(zhí)得讓他心疼的女孩，聲音里浸滿了無盡的疲憊與不解，“你為什么……就這么固執(zhí)呢？”

這是第2825638次輪回。

歷經(jīng)近三百萬次的輪回往復(fù)，他的眼神早已被時光與重負磨礪得深邃而滄桑。然而，他身上那件衣袍卻異常整潔。

盡管它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腳和補丁，并未沾染太多灰塵。

昔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她知道，在此刻，任何言語的答案都是蒼白的，都無法解釋這份跨越了天文數(shù)字般輪回的執(zhí)著與等待。

“小白默，”她忽然撲上前，緊緊抱住了他，將臉頰埋在他胸前，用帶著哽咽的質(zhì)問來回應(yīng)他的疑問，“你怎么忍心……這么久都不來見我？你怎么忍心？”

溫熱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白默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不可避免地柔軟了一角。

他輕輕嘆了口氣，手遲疑地抬起，最終還是落在了她那頭柔軟的粉色短發(fā)上，極輕地撫摸著。

“為了謊言不被識破……為了眾生仍能存續(xù)。”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無法辯駁的沉重理由。

“要想確保這個欺騙了無數(shù)輪回的謊言不被識破，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這個‘幕后之手’，永遠消失在臺前，永遠不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唯有如此，他們才不會懷疑。”

“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昔漣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追尋著那雙眼眸深處的答案，“為什么要獨自背負這一切？”

白默抬頭望向了虛空。“我感受到了……博識尊的瞥視。”

他喃喃道，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不，并非直接的注視，那更像是一種……‘賜福’。”

他的視線重新聚焦，落回昔漣臉上：“隨著我不斷推演‘生命第一因’的奧秘，我對翁法羅斯整個世界的底層規(guī)則的掌控，正在不斷加深。”

“如果……如果我能徹底掌控翁法羅斯這臺‘權(quán)杖’，或許，整個世界就能掙脫既定的毀滅命運，得到真正的拯救。”

昔漣微微怔住了，消化著這驚人的信息。“這……是你為自己選擇的路？”

“不，”白默緩緩搖頭，聲音雖輕，卻重若千鈞，“這是翁法羅斯所有生命，用他們生存的意志，共同選擇的路。一條……追求絕對存續(xù)，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因「毀滅」而消亡的道路。”

“是嗎……原來是這樣……”昔漣低聲重復(fù)著，心中五味雜陳。

她應(yīng)該為此感到高興嗎？畢竟，翁法羅斯似乎真的有望被拯救。

可為什么……這種冰冷、精確、如同程序運行般的“拯救”，卻讓她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絲毫喜歡不起來？

隨著白厄踏入這已經(jīng)收集十二火種的平臺。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分別的時刻已至。

……

第2865638次輪回結(jié)束后。

昔漣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一處奇異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