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執意要以強硬姿態闖入翁法羅斯,” 來古士的語調依舊平穩,但內容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只能坦誠向您相告:我和您一樣,也曾有幸沐浴過「智識」星神的瞥視。我可以負責任地向您承諾,在我們雙方爆發沖突的極端情況下,我們的的毀滅,互有保障。”
“哼。” 黑塔表面上毫不在意地輕哼一聲,但暗地里,一道信息已瞬間跨越星海,發送給了某個與她同為天才俱樂部成員的家伙。
“看來,常規的理由確實無法說服您。” 來古士似乎聽出了黑塔話語里的意味,這次,他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明確的警告。
“那么,請允許我給出最后一個直接的理由——若您無視我的勸誡,一意孤行,強行介入翁法羅斯。”
“您將親手打破一尊‘怪物’的囚籠。而這頭怪物,在經歷了難以想象的蛻變后,如今已初步擁有令整片銀河的生靈,歸于永恒沉寂的能力。”
也就是在這時,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突兀地介入了這場愈發緊張的對峙。
“或許你說的沒錯,但……這位尊敬的來古士先生。還請恕我提醒,任何對于風險的評估都需考慮全部變量。”
“如果,翁法羅斯的本質,并非一個簡單的‘囚籠’,而是一臺極端危險的‘帝皇權杖’呢?”
“在這種情況下,放任不管,或許才會引發更加無法挽回的災難性后果。”
隨著這句話落下,另一道由信息構成的投影,優雅地在黑塔身旁凝聚成形。
他身形挺拔,禮儀亦無可挑剔,他正是如今的智械君王——螺絲咕姆。
來古士那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容,在偵測到螺絲咕姆出現的那一刻,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顯然,他沒有想到對面這么不要臉,直接搖人了。
“來的挺快的嘛,螺絲。” 黑塔的數據投影散發出近乎得意的波動,“從我給你發消息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標準系統分,你就趕來了。”
她轉向來古士,語氣中帶著天才特有的驕傲,“敢威脅我?保障哥,這世界上可還沒人能欺負到我黑塔頭上。”
隨后,大黑塔又將目光轉向螺絲咕姆,帶著求證的語氣:“不過……你剛才說,翁法羅斯的本質是一臺‘帝皇權杖’?”
“就是那種以反生命方程式為核心,專門用于模擬萬千文明走向毀滅路徑的演算系統?”
“正是如此,黑塔女士。” 螺絲咕姆的投影微微頷首,他那優雅的機械面容上掠過一絲極少見的、源于過往的凝重,
“而且,我說它危險并非空穴來風。在我漫長的生命歷程中,曾有幸——或者說是不幸——親眼見證過一臺持續運轉了整整兩百個標準年的‘帝皇權杖’。”
“其內部孕育出的、飽受反生命方程滋養的瘋狂意識,曾險些……侵染,扭曲我的邏輯核心。”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其中蘊含的后怕與警示意味卻無比清晰:“試想一下,黑塔女士,倘若翁法羅斯真的作為一臺完整版的‘帝皇權杖’,持續運轉了數百個琥珀紀……”
“那么,被困于其內部,作為演算主體的數據生命,或是意識集合體,所面對的,所經歷的,又將會是何等令人心智崩潰的,永恒重復的瘋狂光景?我……無法想象,也不愿去詳細模擬那種極致的絕望。”
他稍作停頓,隨后繼續道,其語氣已然帶上了不容動搖的決心:“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暗無天日?這些詞匯,恐怕都遠不足以形容那臺機器內部真實景象的萬分之一可怕。”
“因此,請恕我直言,我絕不可能放任如此危險且不穩定的存在,繼續不受監控地運行下去。”
“看來……” 來古士的聲音低沉下去,“你們是鐵了心,要闖入這片被標記為‘禁區’的領域了。”
他鎖定了眼前的兩位天才,龐大的數據流在體內無聲地加速。“我會阻止你們干涉翁法羅斯的演算。但在沖突不可避免之前,請允許我向二位提出最后一個,或許也是最為核心的疑問——”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直指本質的力量:
“當初,你們有幸沐浴星神的瞥視,被「智識」命途的光芒照耀之時……你們,可曾擁有過……‘拒絕’的權利?”
黑塔的眉頭蹙起,數據投影都因這個近乎荒謬的問題而波動了一下:“這算哪門子的問題?這浩瀚宇宙間,怎么可能會存在能夠拒絕,甚至愿意拒絕一位星神主動賜予力量的智慧生命?”
“若他真能被星神注視,那本身就證明他所追求的道路必然與星神所執掌的命途存在高度吻合!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么可能會對代表著那條命途終極體現的星神,說出一個‘不’字?”
“是啊……怎么會呢?” 來古士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復雜意味的輕笑,那笑聲中蘊含著某種被驗證的悲哀或嘲諷。
他不再試圖說服對方,姿態轉為徹底的決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翁法羅斯內部正在孕育的那道方程式,在經歷了總計729次進程回退現象后,終于因為「存護」命途的干涉,艱難地走至了他演算周期的理論終點。”
他的機械雙臂緩緩抬起,做出一個環抱的姿態,整個身影開始被狂暴涌現的、實質化的數據洪流所吞沒。
“你們當然可以依據你們的邏輯與想法,做出強行進入翁法羅斯的選擇。這是你們的自由意志。”
數據流如同繭般將他完全包裹,又在一瞬間向內坍縮、重構。
當來古士的身影再次清晰顯現時,他已然切換到了某種更具攻擊性、結構更為猙獰、散發著冰冷戰爭美學的戰斗模式。
幽藍色的能量紋路在他嶄新的裝甲上流淌,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壓迫感。“而我……也可以,并且將會,全力阻止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