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白虎觀雙星分野】
是歲太乙犯天關,洛水夜涌玄龜紋。永平十六年季春,白虎觀飛檐斗拱間懸七寶宮燈,照得青磚地衣星紋俱現。班固朱衣博帶,伏案校勘《匈奴列傳》,忽聞銅漏滴至卯時三刻,西廊傳來裂帛之聲。但見其弟班超擲狼毫于青玉硯,墨汁飛濺如玄豹踏雪,慨然道:“傅介子斬樓蘭王首懸北闕,張騫鑿空得黃河源圖,丈夫生世,當封侯萬里,安能雕蟲老死牖下!”固撫竹簡沉吟,窗外曉色初透,映得他眉間青痣如星:“孟堅以文字定高祖斬白蛇法統,汝當以弓馬續衛霍燕然之功,猶琴瑟分奏,共譜《韶》樂。”
忽有黃門侍郎捧赤帛詔書疾入,言西域都護陳睦殉國,焉耆龜茲連破車師。超振衣而起,腰間銅虎符撞及屏風,震落《禹貢地域圖》卷軸。固拾圖嘆曰:“昔博望侯持節十年方通月氏,今西域三十六國如散珠落盤,弟欲以何策收之?”超指圖中蔥嶺雪線:“昔年隨竇固將軍出酒泉,見胡楊生而千年不死。漢家威德當如日月,何須效細吏苛察水草?”語未竟,殿外鼓聲三通,羽林郎已備好青海驄,馬蹄踏碎宮墻柳影。
【第二回疏勒城北斗倒懸】
章和元年孟冬,帕米爾朔風卷雪,疏勒城堞懸冰如劍。班超裹玄狐大氅登戍樓,見北斗七星垂及雪峰,璣星搖光直指于闐方向。從事任尚呈烽火冊,言拘彌王貢珊瑚遲三日。超解玉佩示之:“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昔莎車王獻假玉,吾反賜蜀錦;若效酷吏鉤距,安得五十余國奉汗血馬?”忽有龜茲使臣踉蹌入城,獻白狼皮并波斯水晶盞,言大月氏欲聯兵七萬越蔥嶺。
是夜超召三十六吏士,取葡萄酒潑灑烽燧:“昔耿恭守疏勒十三壯士歸玉門,今吾等當效之!”乃遣甘英持節往條支,密令于闐王斷月氏糧道。會北風大作,超命士卒以氈毯裹駝蹄,夜襲莎車營。及曙,漢旗已插羯鼓臺,龜茲王子自縛請罪,絲路駝鈴復響如碎玉。
【第三回曲女城天竺折戟】
忽有快馬自迦濕彌羅來,言戒日王溺斃恒河,宰相阿羅那順篡位。超撫劍觀星,見熒惑守心,笑謂任尚:“昔博望侯欲聯大夏未果,今當使王玄策續此華章。”時玄策方在鴻臚寺譯《婆羅門歷》,得超血書,夜叩丹墀呈《取天竺三策》。高宗賜節杖并吐蕃千騎,玄策單騎入尼婆羅國,以唐絹易戰象三百頭。
曲女城外,阿羅那順布萬象陣,象鼻縛淬毒矛。玄策令士卒以火藥裹箭射象眼,又使吐蕃騎手擲套馬索絆象足。會天雷擊燃棕櫚林,象群返奔踐踏敵陣。三日城破,玄策擒阿羅那順于佛塔,獲犍陀羅金佛十尊。四夷酋長跪獻《四吠陀》梵夾,恒河水漂帛書月余不絕。
【第四回玉門關孤臣泣血】
超在鄯善聞捷,疾作咯血。公卿議棄西域,言“虛耗錢糧如投雪入瀚海”。班昭聞訊,麻衣跣足伏白虎觀階前,血疏染紅青石龍鱗:“車師一失,羌胡可斷河西;疏勒不守,匈奴必飲渭水。昔孝武皇帝棄珠崖而守交趾,今安可效顰?”鄧太后覽疏動容,急遣戊己校尉迎超。
玉門關外落日熔金,超臥安車回望陽關,見任尚率吏士列陣如赤雁。老將執其手泣:“君去后,當效《寬柔十策》。”超嘆:“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宜蕩佚簡易,如治亂絲不可苛察。”及至洛陽,玄策奉《中天竺行記》來謁,超指書中熬糖法曰:“此物可代河西蜜漿,亦柔遠之策也。”是夜彗星掃太微垣,超薨,手中猶握疏勒所采和田玉。
【第五回蘭臺遺編續華章】
固在蘭臺聞弟訃,以朱筆補《西域傳》末章:“凡大國之謀,不在戍堡烽燧,而在禮樂浸潤。班定遠以信義羈縻諸國,猶張騫遺策;王玄策借吐蕃破天竺,實開海上絲路先聲。”會北匈奴獻貂皮求五市,固援引《管子·輕重篇》,奏請設西域都護府統商稅。
越三載玄策還朝,獻占星儀與波斯牽星圖。時固已卒,案頭《漢書》注疏間夾著疏勒干葡萄。和帝嘆曰:“班氏兄弟,一鎮山河一定綱,佐以王生破長夜,可謂三絕。”遂置安西四鎮,改元“永元”。大秦賈人傳唱于犁靬:“漢家有三箭,天樞定文字,搖光鎮朔漠,開陽貫西海。”
【尾章三略賦成映乾坤】
史臣曰:觀班固立言如定海神針,鑿史筆為九鼎;班超立功若綿里藏針,化干戈為玉帛;王玄策借勢似袖中金針,轉危局為新機。三針交織,遂成建武之治錦繡。然非光武焚裘示儉、明帝夜分觀圖,安得三杰并世?故《陰符經》云:“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觀東漢西域經營,豈獨恃強弓快馬哉?蓋圣王燭照萬里,方能收奇才于隴畝,展長策于絕域。今大漠風沙間,猶聞定遠侯鑿井之聲,此誠“以柔制剛”之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