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傅月華而言，漫長如一個世紀。

她在冰冷的庭院中呆立了許久，直到月色西沉，晨曦微露。

姜毅的話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

“只要輕語同意，我就可以幫你……”

“路，我指給你了……”

“有些心結(jié)，需要你自己去打破……”

羞恥、屈辱、絕望、不甘……

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沖刷著她的內(nèi)心。

傅月華想過放棄，繼續(xù)維持著那份虛假的體面。

在星辰閣這仙境般的地方，作為一個格格不入的凡人，慢慢老去。

最后和身邊所有人漸行漸遠，最終化為塵土。

亦或者從此遠走天涯，離開這個傷心地，一個人孤獨終老。

但每當這個念頭升起。

對修仙的渴望，對力量的向往。

以及對那個年輕身影難以言喻的傾慕，便如同野火般再次燃起，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

“我……不甘心！”

傅月華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但那雙眼眸深處卻燃起了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決絕光芒。

與其在平庸和悔恨中度過余生，不如拼盡所有，搏一個未來！

哪怕身敗名裂，哪怕被輕語怨恨，她也認了！

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錯過的話，這輩子將不會再有。

傅月華覺得自己，反正已經(jīng)舍棄了這張老臉，在姜毅面前丟人一次。

也不在乎最后那一哆嗦。

侄女輕語，她非常了解，心地善良，從小到大幾乎都是和她在一起。

她雖然是姑姑，卻堪比母親這個角色。

經(jīng)常和侄女在一起，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傅月華覺得，有很大機會求得侄女的答應。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仔細梳洗，換上了一身素凈的衣裳。

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站在鏡子面前，傅月華看著鏡中那張雖然依舊漂亮，卻已難掩歲月痕跡的臉龐，更加堅定了決心。

上午，陽光透過星辰光罩，灑下溫暖柔和的光芒。

傅月華深吸一口氣，走向傅輕語居住的攬月閣。

傅輕語正在藥圃里小心翼翼地給一株新培育的靈草澆水，嘴里還哼著輕快的小調(diào)。

她的周身百花芬芳縈繞，靈氣盎然，很像姜毅口中所說的花仙子。

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靈動、快樂，縹緲出塵。

看到傅月華過來，傅輕語揚起甜甜的笑容：

“姑姑，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我在這附近找了你好久，都沒有看到你的身影。”

看著侄女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開心燦爛的笑容。

傅月華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要窒息。

那些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shù)次的話，此刻卻重如千鈞，難以啟齒。

“輕語……”

傅月華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明顯的顫抖。

傅輕語終于察覺到了姑姑的異常。

她放下水壺，走到傅月華身邊，關(guān)切地拉著她的手道：

“姑姑，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侄女的手是那么溫暖而柔軟，情感是那么真摯。

這純粹的關(guān)心，卻如同最鋒利的針，刺破了傅月華勉強維持的鎮(zhèn)定。

她的眼圈瞬間紅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輕語……姑姑……姑姑對不起你……”

傅月華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反握住侄女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傅輕語嚇了一跳，連忙扶著她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焦急地問：

“姑姑，你到底怎么了？”

“別嚇我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傅月華搖了搖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傅輕語。

最后還是咬了咬牙，將那句盤旋在心頭許久的話，帶著無盡的羞愧和絕望，說了出來：

“輕語……”

“姑姑……姑姑想求你一件事……一件……很過分，很不知羞恥的事……”

傅輕語愣住了，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傅月華閉上眼，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聲說道：

“你也知道姑姑資質(zhì)平庸，年歲也大了……”

“若再無機緣，此生……便到此為止了。”

“到那時，你們一個個飛天遁地，壽命幾百歲、上千歲，而我卻早已經(jīng)化作一具枯骨，埋在地底深處。”

“我……我知道姜毅他……他有一門秘法，名為《天地陰陽訣》。”

“可以……可以逆天改命，提升資質(zhì)……我……我想求他幫我……”

她雖然沒有明說“雙修”二字，但那暗示已經(jīng)足夠明顯。

傅輕語不是傻子，她瞬間明白了姑姑的意思。

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整個人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淚流滿面，卑微乞求的姑姑，大腦一片空白。

“姑姑……竟然對姜毅……還有這樣的心思？”

“而且，還想通過那種方式……”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震驚，甚至是一絲被背叛的憤怒，瞬間沖上了傅輕語的心頭。

她一直以為，姑姑只是單純地羨慕修仙。

她為此還想辦法幫姑姑搜集過一些強身健體的藥方……

可她從未想過，姑姑傅月華竟存著這樣的念頭！

對象還是……還是她心愛的男人！

“姑姑……你……你怎么能……”

傅輕語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敢置信，她猛地抽回了被傅月華握著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

看到侄女如此反應，傅月華的心徹底沉了下去，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她癱軟在石凳上，掩面痛哭。

這一刻，所有的尊嚴和體面徹底蕩然無存。

“對不起……輕語……對不起……”

“是姑姑鬼迷心竅……是姑姑不知廉恥……你就當……就當姑姑從來沒說過……”

傅月華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攬月閣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傅月華壓抑的啜泣聲和傅輕語急促的呼吸聲。

傅輕語看著哭得幾乎崩潰的姑姑。

看著她那因為絕望而劇烈顫抖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

憤怒和酸澀之后，涌上心頭的多出一絲……憐憫。

傅輕語想起了姑姑這些年來的不易。

想起了姑姑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

想起了她偶爾看向姜毅時，那復雜難言的眼神……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和她一樣，踏上修仙路。

現(xiàn)在對方不顧臉面，求到她面前，肯定是走投無路了吧？

可是……

理解歸理解，讓她親口同意自己的姑姑和心愛之人……這讓她如何能做到？

傅輕語的內(nèi)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和痛苦。

一邊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和憐憫，一邊是自己對姜毅的占有欲……

這個其實她倒是沒有那么小氣。

畢竟姜毅除了她之外，已經(jīng)有了澹臺明月、秦慕顏這兩個女人，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的。

關(guān)鍵的是，那難以接受的倫理關(guān)系。

傅輕語站在原地，看著痛哭的姑姑，又望向姜毅閉關(guān)的方向，眼淚終于也忍不住滑落下來。

這種事情，讓她又該怎么辦呢？

她同樣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糾結(ji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