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荷和魏平定好了機票,兩個人小長假出去旅游。
不愿出門的林折夏送他們到門口:“我知道,記得帶鑰匙,記得好好吃飯。”
林荷走之前還放心不下她:“你膝蓋今天感覺怎么樣?”
林折夏:“我就是破個皮,而且傷口不深,結痂結得快,休息了一天,今天已經不疼了,走路也沒什么太大問題。”
林荷:“你一個人在家千萬注意安全”
“知道了。"
林荷和魏平走后,林折夏又回床上躺了會兒。
陳琳打來一通電話:“我和唐書萱打算出去玩,你今天狀態怎么樣了呀,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去哪兒。”
“還不知道呢,你有什么想法嗎。”
林折夏想了想:“去寺廟吧。”
陳琳:“啊?”
林折夏開始查地圖:“附近就有,過去只要20分鐘車程。”
陳琳:“讓你說想法,沒讓你那么有創意。我以為大家會比較想去甜品店之類的地方,你怎么會想到要去寺廟啊?”
林折夏:“因為遲曜要去參加物理競賽。”
陳琳:“所以?”
林折夏:“所以我想去寺廟里拜拜,聽說那家寺廟里的幸運符很靈。”
陳琳:“”
半晌,陳琳說:“那好吧,我問問唐書萱,如果她也想去我們就去,但我覺得大概率她應該不”
陳琳說到這,頓住了。
陳琳:“她回我了,說她非常愿意,她要過去求個姻緣。”
林折夏也沉默兩秒:“這確實像她會說的話。”
陳琳嘆了一聲:“那我去求個高考順利吧。”
遲曜下午兩點出發,所以去寺廟的行程非常趕,林折夏怕等她拿著東西回來,還沒來得及給他他就已經走了。
所以她在出發前,給遲曜發了一串消息。
你上車之前記得跟我說一聲我要來目送你我就是拄著拐杖我也要來目送你[微笑]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假期寺廟里的人格外多,求符的地方排了很長的隊。
離開學校,大家都難得穿起自己的衣服,唐書萱今天穿了條連衣裙,看起來格外淑女。
唐書萱安慰道:“別著急,應該能趕得上的。”
林折夏有點自責:早知道我就昨天來了。”
唐書萱:“昨天你的腿都還沒好全,你怎么過來。”
林折夏:“租個輪椅?”
三個人排隊的時候聊了會兒天。
陳琳活躍氣氛,打趣道:“書萱,你求什么姻緣,求你和那位學長的么。”
唐書萱沒有否認:“我希望我們畢業能去同一所學校,希望他將來想談戀愛的時候,第一個考慮的是我。”
她繼續說:“其實我最開始去要聯系方式的時候,也就是隨口一要,沒有想到后面會發生那么多故事,雖然都是我單方面的故事。”她說到這里,頓了頓,“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林折夏在邊上聽著,她望了下前面仿佛沒有盡頭似的長隊,還有周圍繚繞的香煙,在佛像面前叩拜的虔誠的信徒。
寺廟已經有些老舊了,院子里有棵百年古樹,枝繁葉茂。
她收回眼,忽然問唐書萱:“什么是喜歡?”
她又繼續追問,“怎么樣才算是喜歡一個人呢。”
唐書萱被這兩句話問愣住了。
她想了很久,最后說:“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釋,但是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你一定會發現的。”
這天隊伍排了很長。
林折夏排到的時候,虔誠地捏著福袋朝佛像叩了幾下。
她俯下身的時候在心里默念:
希望遲曜比賽順利。
不對,不止是比賽,希望他以后事事都順。
還有平安健康也很重要這樣會不會許太多心愿了。
網上流傳說很靈的“幸運符”其實就是是一個紅色的小福袋,用紅繩串著,像個小掛件一樣。
然而林折夏剛拎著幸運符站起來,就收到了遲曜的消息。
上車了。
林折夏:不是說下午走么,現在才中午。
遲狗:老劉特意開車過來接我“怎么了。”陳琳問她。
“遲曜提前出發了,”林折夏放下手機,有點失落,“我還是沒趕上。”
不用趕回去給遲曜送東西,幾人從寺廟出來后,挑了一家環境比較好的餐館一起吃飯。
點完菜,陳琳見林折夏還在盯著那個福袋看。
她放下菜單后說,“沒事的,他成績那么好,參加個比賽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
唐書萱也說:“是呀。你想想他那個分數,就算遇到漣云一中的對手也不怕。”
“而且你就算不想他的分數,也要想想這個人的性格”
唐書萱搖搖頭,“就這種百毒不侵的性格,只有他去毒害別人的份。”
站在唐書萱的角度,她根本想象不到遲曜參加競賽居然需要被人擔心。
她甚至覺得,應該多擔心擔心遲曜的對手才對吧。
林折夏捏著福袋說:“不是的,他”
他有時候就是死要面子。
他也會緊張。他甚至,有時候會睡不著覺。
但這些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最后沒有說出口。
與此同時,林折夏記憶被拉回到多年以前。
那時候遲曜身體已經好了一些,正常回到學校上課,只不過在學校里不怎么招人喜歡。
在其他同學眼里,遲曜這個人很難相處。
不怎么搭理人,總是一副“離我遠一點”的態度。
只有她放學跟在他身后嘰嘰喳喳地:“遲曜,今天食堂的飯好難吃。”
“遲曜,我勞技課作業不會做,我知道像你這么樂于助人的人一定會幫我的。”
“今天我們老師上課把我名字念錯了,他居然叫我林拆夏。”
“結果我同學現在都開始叫我拆夏一”
“”
從小學回南巷街那條路很短,樹蔭環繞,那時候的林折夏背著魏平送的粉色書包和遲曜一塊兒走。
她話題換了好幾個,最后想起來件事,又喊:“對啦,聽說你下周要去參加奧數比賽。”
林折夏繼續說:“你不要緊張。”
那時候的遲曜停下腳步,他雙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說話時一副冷淡又居高臨下的模樣:“我會緊張?”
她那時不懂遲曜說這話的意思,只說:“人都會緊張啊。”
遲曜堵住了她的話:“我不會。”
“那種小比賽,我根本不當回事。”
不過即使再懵懂,她也隱約感覺到遲曜那點不尋常的堅持。
好像被人看輕,被人覺得不夠強大,對他來說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情。
這點懷疑在奧數比賽前一天,意外得到了驗證。
那天很巧合地,遲曜家鑰匙丟了。
開鎖的工人已經下班,要明天上午才能過來,所以遲曜只能暫時住在她家。
林荷和魏平原本想把臥室讓給他,但遲曜說什么也不想那么麻煩他們,最后拗不過,在沙發上給他鋪了床被子。
林折夏披著頭發看林荷鋪被子:“他也可以和我一起睡。”
遲曜直接拒絕:“誰要和你一起睡。”
“.
林折夏:“我允許你跟我一起睡已經是你的榮幸了,你不要不識好歹。”
林荷扭頭看她一眼:“你少說話。”
林折夏閉了嘴。
然后她晚上起夜,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林荷鋪的那床被子還是完完整整的,沒有被人使用過的痕跡,整個客廳只開著一盞很微弱的燈。透過微弱燈光,她看到坐在客廳地毯上的那個人。
回房間后,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墻上的時鐘,時針指向的方向是"2"。
為什么這個人半夜兩點還不睡。
林折夏想到這里,服務員正好上菜:“您好,菜都上齊了,請慢用。”
她回過神,說了句:“謝謝。”
這時陳琳和唐書萱的注意力已經被新上的菜吸引。
正好她也沒有想要繼續說下去,于是趁機略過這個話題說:“吃飯吧。”
吃飯之前,她把餐桌上的菜拍下來,給遲曜發了過去,并配文:
別太羨慕爹遲曜估計還在路上,回得很快。
能下地了?
林折夏回復:不疼了,能走路。
她繼續打字:而且你不要說的我好像真的殘疾了一樣。
遲曜去隔壁市之后,兩個人的聯系就只能依靠網絡。
但隔著網絡她也能基本了解遲曜的動向,知道學校給他們租了酒店,知道他們要集訓,所以呆三天。
遲曜發來酒店照片后,林折夏在微信上和他聊天:你們這酒店好大,好羨慕,我這輩子還沒住過這么大的酒店遲狗:過了,收一下林折夏:噢,我就是想給你一點面子遲狗:不需要過了會兒,她又去戳戳他:你在干嘛遲狗:[照片]
遲狗:寫題。
以前遲曜也會跟她說這些,但當時她只顧著和他斗嘴,并不是很注重內容。
不像現在。
很奇怪的,她居然對著遲曜發來的照片看了很久。
照片角落里,拍到了遲曜搭在試卷上的手。
她不得不承認,時刻知道他所有動態這件事,讓她覺得很高興。
酒店內。
“本來借了間教室的,”帶隊老師在房間里一邊指導他們集訓一邊說,“但是中間溝通有問題,我們就先在酒店里湊合下,咱們一個隊六個人,兩張桌子也夠用了。”
遲曜和徐庭坐在一塊兒。
他一只手捏著筆,面前攤著張試卷。
試卷邊上明目張膽地放著一部手機。
徐庭:“我佩服你,還能回消息。”
遲曜回完消息:“你沒手機么。”
徐庭:“沒人給我發消息啊。”
遲曜沒理他。
徐庭隨口開玩笑:“你們真是哥倆好能不能讓夏哥也給我發點消息,我手機沒動靜容易生銹。”
這回遲曜有反應了,他單手把徐庭的試卷從他手里連卷子帶筆抽走,然后往對面拍。
“換個位置,”遲曜說,“你坐對面去。”
徐庭:“”
一整天的集訓很快過去。
入夜后,集訓成員各自回房間休息。
帶隊老師叮囑:“都早點睡啊,別熬夜,養精蓄銳。”
回房間后,遲曜洗了澡,只不過他洗完澡之后沒有上床。
單人套間里很安靜,窗戶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他曲著腿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上,手里仍捏著支筆,偶爾會把紙墊在膝蓋上寫寫劃劃。
但更多時候,他只是單純拎著筆對著窗外發呆。
黑色水筆在指尖隨意轉著,時間流逝,墻上時鐘也隨之轉動。
時針很快轉過三點。
凌晨三點。
林折夏被特意定的鬧鐘吵醒。
她還半夢半醒著,就撈過床邊的手機,意識不清地找到那個熟悉的貓貓頭。
你睡了嗎她發完之后很想努力睜開眼睛,在一片短暫的迷蒙里,看到聊天框頂上那行“對方正在輸入中”閃了一下。
真的是閃、了、一、下。
對面看上去像是下意識不小心點進來想回復她。
但是立刻反應過來,然后就開始裝不在。
一直到早上八點,對方才像是掐著時間似的回了她一句:剛醒。
林折夏對著這句“剛醒”看了很久。
她有點生氣,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名叫在意的情緒。
在意他晚上又不睡覺這件事。
在意他怕她擔心所以還故意裝睡不回消息。
在意他會不會影響后天的競賽。
而且還是物理,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一場比賽。
林折夏忽然之間渾身上下像是被灌滿了一種名叫勇氣和沖動的東西,她打開出行軟件去看去隔壁市的車票。
這里去海城市一千五百多公里。
高鐵六個多小時。
最近的班次是下午三點。
“夏夏,”下午,林荷放心不下,每天都要給她打電話,“你在家里怎么樣?”
林折夏說:“媽,我挺好的。”
林荷:“你那邊怎么那么吵,你在哪兒呢?”
林折夏只身站在人潮擁擠的火車站,周圍人來人往,顯示車次的屏幕不停閃動:“我我在和同學在外面玩呢。”
林荷:“同學?”
林折夏擔心火車站的播報會暴露她的位置,不敢和林荷多說:“對的,我這太吵了,不方便接電話,等會兒我給你發微信吧。就這樣,我先掛了。”@林折夏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
然后她拿著手里那張從漣云市去海城市的車票,對著閃動的車次屏幕尋找入站口的位置。
林荷平時對她的管束很嚴,所以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
一個人去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
海城市是北方沿海城市,一個和漣云市完全不同的地方。
但她只要想到一千多公里外的那個人是遲曜,就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事后回憶起來,那天在車上的時間似乎很短暫,又好像很漫長,車窗外的景色不停變換,離開江南水鄉,經歷大片農地和山脈,輾轉在數個不同的城市之間停靠。
最后她從火車站人流里擠出來,站在海城市火車站出站口,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才后知后覺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遲曜之前給她發過酒店照片,但她并不清楚具體位置。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天空一片昏暗,周圍人說話的口音也讓人感到陌生。
有人看她在出站口站著,出聲和她搭話,但說的話是地方方言,她沒聽懂。
林折夏誰都沒理。
在出站口找了個角落蹲著,給遲曜打過去一通電話。
“遲曜。”
電話接通后,她問:“你睡了嗎。”
電話另一端。?遲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了眼根本沒有使用痕跡的床,說,“正要睡。”
林折夏心說信你個鬼。
她沒有堅持這個話題,忽然說:“你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嗎。”
電話對面沉默了一下。
他似乎是在這短暫的幾秒間,聽見了一些嘈雜的聲音。
“這么晚不回家,你現在在哪。”
林折夏沒回答他這句話,自顧自接著說:“我會魔法。你給我發個位置共享,我就能到你身邊。”
電話對面,少年的聲調變了。
遲曜說話時音調下壓,重復問了一遍:“你在哪。”
林折夏一秒反應過來遲曜有點生氣。
或者說是著急。
林折夏不敢再繼續開玩笑,老老實實說:“我現在在海城市。”
“海城市火車站2號出站口,邊上的,柱子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