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錚將林瑤放在病床上。
“張醫(yī)生,麻煩幫忙看看。”
他垂首立在床邊,林瑤別扭地將頭轉(zhuǎn)到他反方向,不想看他。
張醫(yī)生視線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到林瑤身上:“同志,你哪里不舒服?”
林瑤眼圈通紅,蹙眉指了指自己的腳:“被鞋磨破了,有點疼。”
“被鞋磨的?我行醫(yī)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嬌氣的女同志,鞋子磨腳不挺正常的嘛,忍忍就得了……算了我看看。”
張醫(yī)生哭笑不得,搖搖頭,伸手去脫林瑤的鞋。
他剛一碰到,林瑤便小臉慘白的“啊”了聲,“疼……您輕點……”
能有多疼?
醫(yī)生覺得她小題大做,“要不你自己來。”
林瑤點點頭,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傾身往前,兩只手托著膠鞋后跟一點點往外拽。血液干涸后跟鞋黏在一起,往外拖的時候就會扯到傷口,所有她不敢一下脫掉。
一秒、兩秒,她的動作好像放慢的倍速,一邊慢吞吞地拽,一邊嘶嘶吸氣。
醫(yī)生都看不下去了,調(diào)侃道:“同志,你再慢點傷口都好了。真是服了你們這些不想軍訓(xùn)的女同志了,每年都各種借口。”
林瑤疼得說不出話,懶得反駁。
醫(yī)生見她還磨磨唧唧,雙手往白大褂兜一插:“行,你慢慢脫,我去隔壁輸液室看看。”
“等等,先給她看”,一旁沉默不語的成錚突然開口,俯身一只手捏住林瑤小腿,另一只手托著她的鞋底,然后同時用力——
“啊!”
“嗚嗚嗚……”
慘叫聲伴隨嗚咽,林瑤哭得梨花帶雨,肩膀抽抽,邊哭邊控訴,“成錚你這個魔鬼……”
脫個鞋而已,叫成這樣,女人就是矯情!
成錚板著臉,開口就要訓(xùn),結(jié)果垂眸一看,她腳上的白色尼龍襪血跡斑斑,再一看他手里拿的膠鞋,鞋內(nèi)和側(cè)面都被血染成了暗色。
明顯傷勢不輕。
心臟驀地像被針扎了一下,他沉默著抿緊了唇。
醫(yī)生也被驚到了,沒想到磨個腳會這么嚴(yán)重:“這這這……咋磨成這樣,趕緊把襪子也脫了看看。”
林瑤忍著淚,彎腰要去脫襪子,成錚反應(yīng)過來,拉住她快要觸到襪子的手,沉聲道:“我來。”
“我不要你……”林瑤滿臉拒絕,害怕他還像剛才那樣粗暴,成錚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妥協(xié),“我盡量輕點。”
他以前處理過這種傷口,血液凝固后會跟布料黏在一起,撕扯的時候很疼。
“忍著點。”
他單膝跪在她腳邊,先幫她把褲腿一層一層卷起來,隨著褲腿往上,一截纖細筆直的小腿露了出來,皮膚白得眨眼,他感覺眼前好像被什么晃了一下,視線里一片雪白。
卷褲腿的過程,他粗糲指尖不小心刮蹭到那凝脂般的肌膚,一股細嫩柔軟的觸感電流般從指尖竄上來,他喉頭滾了滾,眸色深了幾分。
怪不得她疼成那樣,皮膚這么嫩,他手上動作更輕了些,指尖繼續(xù)摸到她的襪邊,一點一點往下褪。
預(yù)想中他粗暴的動作并沒有出現(xiàn),林瑤原本抵觸的表情漸漸放緩,嗚咽聲也停了,濛濛淚眼里倒映著他小心翼翼的動作。
當(dāng)尼龍襪被一點點褪下,她的腳丫完全露了出來,原本白皙纖巧的腳踝和后跟被血跡染紅,好幾處地方都破了皮,小腳趾旁邊更是磨破一大塊,傷口血肉模糊,甚至腳底還有掉痂的傷口,與周圍完好肌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成錚緊抿著唇,臉色很難看。
醫(yī)生也看愣了:“哎喲,同志,你這皮膚也太嬌嫩了,跟豆腐做的似的,你以后可不能再穿這種硬膠鞋了,最好找那種小羊皮的軟底鞋,不然你走幾步路就得磨破。”
“不過你這傷口也沒什么對癥的藥,我給你簡單包扎一下,這兩天盡量不要走動,好好休息,看看恢復(fù)情況。”
醫(yī)生找來紗布和碘伏,開始消毒包扎。
這過程伴隨林瑤各種抽氣聲。
“嘶——輕、輕點……”
她小臉血色盡失,痛楚讓那雙貓兒眼蒙著一層水霧,睫毛被淚水黏成一簇簇,隨著每一次疼痛輕顫,眼尾和鼻尖都泛著嬌氣的緋紅。
她每嘶一聲,成錚心臟就像被什么扯了一下,臉色越發(fā)難堪。
等到醫(yī)生快處理完傷口時,他突然轉(zhuǎn)身出去,林瑤以為他是受不了她這么矯情,所以先走了,沒想到片刻后,他又拎著雙嶄新的透明塑料拖鞋回來了。
他俯身將拖鞋放她床下,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硬邦邦的:“那個膠鞋別穿了,一會兒穿這個。”
“還有這兩天早晨的訓(xùn)練你不用參加,但是思想教育課和條令條例學(xué)習(xí)必須去。”
林瑤受寵若驚地“嗯”了聲,又小聲補了句“謝謝”。
成錚繃著臉,視線落到她被碘伏涂得亂七八糟的腳上,不知道再想什么。
就在此時,一個勤務(wù)兵跑到門口:“代表!廠部急電,請您立刻去一趟。”
成錚蹙眉看了眼床上眼圈通紅、抿著嘴唇委屈巴巴的人兒,吩咐醫(yī)生,“一會兒讓護士送她回宿舍。”
“放心吧代表。”醫(yī)生保證。
成錚這才跟勤務(wù)兵走了。
林瑤包扎完,下床踩進拖鞋試了試,有傷口的地方基本都被避開了,確實比膠鞋和布鞋舒服,而且她穿拖鞋走動,沒那么疼了。
她沒讓護士送,自己走回去,路上正巧碰到來找她的高婷婷。
“姝姝,你腳怎么啦?怎么還哭了?”
林瑤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軍訓(xùn)跑圈的時候腳被膠鞋磨了。”
高婷婷感同身受:“你怎么跟我一樣啊,我也穿不了那個膠鞋,底兒太硬了,回回穿都給我小腳趾磨得疼死了,看你這腳傷不輕啊,要不你別參加軍訓(xùn)了,跟你們代表請個假。”
林瑤:“嗯,我這兩天可以不用跑圈,但是別的學(xué)習(xí)課程得參加。”
這樣,高婷婷點點頭,突然想起來:“對了,我家有種藥膏對這種磨傷很有效果,我回家找找,明天帶給你。”
林瑤感動:“婷婷,謝謝你呀。”
“嗨,客氣什么呀,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快回宿舍好好休息。”高婷婷大大咧咧地擺手,嘴角噙著笑,目送她進宿舍樓。
反正早晚是她嫂子,嘿嘿。
晚上。
高婷婷回家。
一進家門就看到客廳顯眼的地方擺著一個鞋盒,她哥成錚坐在沙發(fā)上看書。
“喲,這誰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