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福晉慈愛的摸了摸烏林珠的頭,讓宮女帶她去旁邊坐。接著問起了奶嬤嬤有關大格格的飲食起居。
奶嬤嬤有條不紊的說著,包括近來大格格在屋內幾點睡,幾點起,每天吃多少飯,晚上有沒有起夜,如數家珍一般。
福晉細細聽著,最后沉聲道:“嬤嬤辛苦了。只是我就這么一位格格,你心里要有數。”
奶嬤嬤當下躬身回道:“奴婢一定盡心侍奉大格格。”
福晉點了點頭,示意身邊的宮女素心給賞,便讓她出去了。霜嬤嬤看著福晉和大格格說話,當下也慢慢退到了外頭。
奶嬤嬤拿著賞銀想到了剛剛的事情,拉了拉霜嬤嬤的袖子,退到了窗戶下頭小聲說道:“霜嬤嬤,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提。”
霜嬤嬤蹙了蹙眉頭,“什么事拿不準,不告訴福晉卻要來告訴我的?”
奶嬤嬤就把剛剛大格格跑去看程格格踢沙包的事情給說了,“本來要走西邊角門的,誰料東邊動靜實在太大,大格格腿腳走的快,一個沒留神她就甩開我的袖子跑過去了。”
后院的事霜嬤嬤就沒有不知道的。她打心眼里瞧不上程格格那個沒頭腦傻呵呵的樣。但是人家就樂意傻樂,她上哪怪去。哪怕是福晉呢,也沒有不許下頭格格玩鬧的規矩。
但是玩鬧歸玩鬧,教壞大格格就不行了。
霜嬤嬤垂眸道:“行了,我會去跟福晉提一提的,你多看著大格格些吧。”
奶嬤嬤就是吃不準福晉許不許大格格玩才有的一說,當下聽霜嬤嬤這話就明白了意思,拍著胸脯道:“大格格從小就是吃我的奶長大的,我怎么會不上心呢!”
正殿內,福晉和大格格說了會話,無非是近來學了幾個字,嬤嬤有沒有教女紅之類的。
烏林珠柔順的回答:“嬤嬤教了好幾句滿語,也認識了十幾個漢字。”說罷臉上不自覺的笑起來,露出幾顆小牙,“已經會動針了,嬤嬤只讓我學著扎針,嬤嬤還說我有做女紅的天分。”
福晉滿意的摸了摸她的小揪揪,不過還是教導她說:“女子以嫻靜為美,烏林珠,笑不露齒,記得嗎?”
烏林珠連忙收了嘴角,抿唇做出當下女子標準的笑意,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孩子。”福晉說著,叫人上點心,拿著牛乳片糕喂了她半塊后就叫人帶她回后院去了。看著這個小小的身影慢慢離開,福晉不禁攥了攥帕子,低聲道:“我唯一的女兒,真愿意拿一切來換她的前程。”
霜嬤嬤在一旁輕聲說道:“福晉慈母心腸,佛祖都會知曉的。”
福晉微微閉上眼,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按理說大格格應該跟她一起住在正院的,可她卻叫二阿哥的姬妾住了進來,反而把大格格挪到后院去。只因二阿哥的脾性自打索額圖死后就越來越差,如今丟了太子之位后就更是陰晴不定。她因為是正妻躲不了,但卻不想去賭二阿哥面對女兒時有幾分慈父心腸。做主將大格格挪的遠遠的,便是她的一片苦心。
霜嬤嬤見福晉舒緩了些便把奶嬤嬤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大格格正是開始學規矩的時候。”她補充道。
福晉沉吟了一下說:“寬仁待下,倒也沒有不許別人嬉笑的法理。”只是大格格的教養的確是個問題。
她從八歲起就開始學進宮的規矩,學了七八年后成功的被冊立為太子妃。她最是知道圣上喜歡什么樣的人。
一種像她這樣正派的。當初被圣上賜下教她規矩的霜嬤嬤教導她的時候就老拿長孫皇后來比對。長孫皇后寬厚大度,心腸好,不偏心不嫉妒,能勸諫。這么些年來,她便是這般做的,所以圣上很滿意她這個兒媳,幾次當眾夸她賢良。
一種就是公主那樣的,比如宮里頭德妃所出的溫憲公主,在一眾公主需要撫蒙的時候,這位公主沒嫁到外邊去,可見是真的得圣心。只是她的命不好,嫁在京城沒幾年就去世了。溫憲公主什么樣?眾人說起來都說她文靜柔順,溫文典雅。
以如今這個情勢看,她也好,二阿哥也好,都沒辦法左右大格格將來的前程。大格格唯一的出路就是得圣上的喜愛。
圣上喜歡烏林珠這個孫女嗎?無疑是喜歡的。烏林珠剛出生的時候還賞賜了諸多財物。只是僅憑這點喜歡是不夠的,烏林珠必須要長成圣上喜歡的樣子,才會有更好的前程!
福晉下定了決心,不急不緩的定下來烏林珠的未來:“叫大格格的奶嬤嬤多布置些功課,背書認字,針線女紅。”
這就是要把大格格變相的栓在西偏殿了。霜嬤嬤心想,然后領命而去。
后院東偏殿里,程纖月正在做沙包。用的都是水粉、水藍這種漂漂亮亮的綢布。為了好看,還難得的動起了針線在上頭繡幾朵杏黃色的小花。
她坐在炕榻上繡,若云搬著小凳子坐在下頭繡。這種簡易的花瓣葉子的繡樣不用費什么功夫,幾乎是一刻鐘就能繡出一朵。
若云略停下來歇了歇,看向程纖月道:“這樣的沙包大格格一定喜歡。”
程纖月笑著回道:“肯定的。”
上午看大格格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喜歡這個。想想也是,宮里能供小孩子玩的能有什么?好不容易看著個能踢能動的沙包肯定想要。
當時她看到大格格期待卻又怯生生的眼神時,心都要被她給看化了。啊,雖然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天潢貴胄,但現在只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女孩啊,好萌好萌。
當時她就想說你喜歡的話沙包就給你了。不過又一想,那沙包被人又踢又拿的,面上都發烏了,這么臟,肯定不能給她。所以程纖月就想做幾個新的送過去。
若云聽她這么說一反常態的殷切起來,跟她一起想用什么布料做好看,還畫了幾個繡樣拿了不同顏色的針線供她挑選。
還不到傍晚,四個顏色靚麗的沙包就做好了。其中兩個的邊角還縫上了花花綠綠的流蘇。程纖月想的很美好,兩個是用來玩的,另外兩個是用來看的,四個沙包各有職責!而且顧念著大格格的手腳小,她還特意比對著自己玩的那個做小了一號。
若云看程纖月一臉,啊好漂亮啊,好像有點舍不得給的樣子,趕忙說道:“格格,要不奴婢這就送過去?”接著又說:“先前咱們踢的那兩個都有點壞了,等奴婢回來重新再做兩個吧。”
程纖月本就有這個打算,當下道:“我也是這么想的。那這四個你送去西偏殿吧。”
若云答應著,快速將桌上的沙包拿起來,找了個托盤盛著出了門。不一會就到了西邊。在門口守著的宮女蓉兒認出這是程纖月的貼身宮女便上前迎了兩步。
若云微微福了福身道了聲好,笑著說道:“姐姐,這是我們格格做的沙包,特意送給大格格玩的。”
蓉兒垂下眼去,卻沒拒絕,只是說:“那多謝程格格了。大格格正在練字呢,我先去回稟嬤嬤。”
若云哎了一聲,將沙包交給她,自己則垂著手站著。不一會大格格的奶嬤嬤就從里頭出來了,她道:“有勞你們格格,這是大格格給你的賞。”
若云雙手接過,雖然沒能進去見著大格格的面,但還是高興的行了禮。
等她走后,在門里頭站著的蓉兒輕聲問:“嬤嬤,您看那這幾個沙包......”
奶嬤嬤掃了一眼,又看向屏風后頭正練字的大格格,壓低了聲音說道:“壓箱底吧,往后類似這幾個沙包的東西都不準出現在大格格眼前。”
蓉兒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腳步雖輕但動作卻極快,轉身去到了庫房將這幾個沙包隨意塞進了某個箱子里。她看著這幾個沙包,心想,真是可惜了這些個可人的玩意。
程纖月又后知后覺了。她好像又做錯了事?因為把沙包送過去四五天,都不見大格格出來玩。
若云也有些拿不準。若說東西大格格不喜歡?那應該不能夠。那天大格格的眼神她也看的清楚著呢。那是福晉不允許?這個她們也不知道啊,福晉又沒叫人跟她們說。
“你說怎么回事呢?”程纖月虛虛的看著西邊疑惑的問。
若云想了下才說:“也許是大格格的奶嬤嬤管的嚴。又或許是大格格不樂意當著小太監的面踢毽子。”
哦,這么說也對,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樣沒上沒下的。
程纖月輕笑出了聲,她剛剛好似又著相了。真是的,這宮里的環境可真影響人,她想。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環境決定思維,思維決定行動,行動決定結果。她應該慶幸,自己這個腦子沒有被環境影響!嗯,可喜可賀。
過了一會,若云又給她出了個能揣摩上意的主意,那就是看春分。今年的春分來的比往年的要晚,正落在二月的二十日那天。每年春分的時候,宮里的主子都會賞下頭人百花糕。
“若是拿不準福晉的意思,那咱們就看福晉賞不賞花糕就成了。”她說。
程纖月很想告訴她,她其實沒那么在乎福晉的態度。但看若云一副我真聰明的樣子,她到底沒說什么打擊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