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若無必要,不用行此大禮。”淑嫻哭笑不得的道。
還以為會是個刺頭,結果……竟是納頭就拜。
讓她恍惚間想起上一世看過的電視劇《水滸傳》,好漢們見面,聽聞對面是宋江,便口稱哥哥,納頭就拜。
有吳雅氏開頭,身材豐腴的錢格格也起身道:“妾也想像吳雅姐姐一樣,在院里置辦一個小廚房。”
“可以。”
“妾也是。”關格格忙起身道。
“都行,你們呢?”淑嫻看像王格格和小吳雅格格,還有云氏、趙氏和秋娘三名侍妾。
王氏和小吳雅氏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時起身,靜默了一會兒,終于是王氏先開口。
“妾和小吳雅妹妹都住在冬雪院,我們二人可合用一處膳房。”
郡王府給格格們預備了四處院子,分別是春風、夏雨、秋水、冬雪,吳雅氏住在春風院,關氏住夏雨,錢氏住秋水院,王氏和資歷最淺的小吳雅氏則是合住在冬雪院。
四個院子面積上是相同的,而且都不大,很符合格格的規制,整個后院最大的院子是正院,有春風和夏雨、秋水三個院子加起來那么大,然后是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和大阿哥的五處院落,之后才是春夏秋冬四個院子。
至于三名侍妾,她們住在位置偏遠的聽風樓里,盡管樓有三層高,房屋二十幾間,但屬于她們的屋子不多,實在沒有地方置辦小廚房,便是三個人合伙,也騰不出一間空房來。
淑嫻眼下并不了解郡王府住房寬松又擁擠的情況,還以為云氏、趙氏和秋娘三個人并不想要小廚房,或者是不敢要,畢竟光是聽自稱就知道格格和侍妾的身份差距了,格格們的自稱是‘妾’,侍妾的自稱則是‘奴才’。
“王爺新封郡王,又搬出了宮,妹妹們的月俸和份例也合該漲一漲了,這樣吧,從這個月開始,你們每人的月俸和份例都漲三成。”
有小廚房開頭,又有漲月俸和份例收尾,這場請安敬茶禮從頭到尾都和諧輕松,每個人離去的時候臉上也都是笑盈盈的。
另一邊,直郡王去而復返。
在兵部衙門只待了一盞茶的時間,便重新去了乾清宮,求見皇阿瑪。
知曉保清沒陪剛過門的福晉回府,反而去了兵部衙門的康熙有些哭笑不得。
這混賬東西,說好聽了是性情中人,說難聽了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不過,這就是保清,一貫容易感情用事,哪怕伊爾根覺羅氏已經離開兩年多了,保清心里頭還是放不下。
不是不知道規矩,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最好,只是太重感情了,這是保清的優點,也是缺點。
“傳吧。”
這么急匆匆的過來,許是兵部有什么急事。
“兒臣,請皇阿瑪安。”直郡王保持打千行禮的姿勢不變,不等皇阿瑪叫起,繼續道,“兒臣有秘事要報。”
康熙愈發詫異,抬了抬手,梁九功便帶著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確定所有人都出了屋子,走遠了,直郡王干脆雙膝跪地,道:“兒子此來不是為國事,而是為家事。”
盤腿坐在炕上的康熙眉頭輕輕皺了皺,家事?
直郡王硬著頭皮道:“兒臣與伊爾根覺羅氏九載夫妻,彼此扶持,她之所以會早逝,責任在兒子,是兒子一心求嫡子,這才會害了伊爾根覺羅氏的性命,兒子有愧于她。
弘昱不只是兒子的嫡長子,也是伊爾根覺羅氏拿命換來的,兒子……兒子如今終于明白皇阿瑪對太子的看重和疼愛了,弘昱是兒子發妻留下的嫡子,兒子看重他勝過未來所有的孩子,如今弘昱還小,兒子想在他長大立住之前,暫且不要孩子。
此事兒子昨晚就已經通知過張氏了,她也答應了兒子,日后會服用湯藥,直至弘昱長大成人。”
直郡王說完便俯首埋面,靜等皇阿瑪發落。
昨晚冒出來的荒唐念頭,到底是讓他踐行了。
他在皇阿瑪面前說的話亦有七分真,此后無論他有多少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比不過弘昱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與伊爾根覺羅氏是少年夫妻,彼此扶持著走過了九年。
皇阿瑪和孝誠皇后亦是少年夫妻,孝誠皇后在的時候,也是皇阿瑪一生當中最艱難的時候,他們是患難夫妻。
弘昱是他的嫡子,太子也是皇阿瑪的嫡子。
多像啊。
康熙先是覺得荒謬,后又胸口憋悶,這混賬東西竟還拿他和孝誠皇后做類比,難不成孝誠皇后之死的責任也在他,是他想要嫡子,孝誠皇后才會在生保成的時候難產而亡。
康熙忍不住將炕桌上的茶盞沖著老大扔了過去。
茶盞直直的打在直郡王胸口上,茶水濺到衣服上,茶葉和碎瓷片落在地上、衣服下擺上。
拉出太子和孝誠皇后,又說什么未來所有孩子都比不過弘昱,這是何意。
是,他疼愛看重保成,可保成是太子是儲君是國本,他難道不應該看重不應該疼愛嗎。
弘昱如何能與保成相比,保成是太子,弘昱將來充其量也只是親王世子。
他看重保成,卻也沒有置其他阿哥于不顧,哪一個阿哥,他沒有精心教養。
哪像保清這混賬東西,居然打算在弘昱長大之前都不準備要孩子,還讓明媒正娶的福晉喝避子湯藥。
不孝!
“弘昱要長到多大,你覺得才算是長大立住了?”康熙冷笑著問道。
直郡王沒有遲疑,道:“十五歲,兒臣以為等弘昱長到十五歲,便算是立住了。”
“朕看,不如等到弘昱有了兒子,有不止一個兒子的時候,你再要孩子算了,如此才安穩保險,才能成全你對伊爾根覺羅氏的一片深情。”
他比誰都清楚保清的性子,重情重義不假,但不是個癡情種,皇家也不需要癡情種,如今這般倒像是腦袋里進了水,把人給澆糊涂了。
就這還想與太子相爭,該滾回上書房讀書才是,好好學學孝經,重新學一遍史記,把腦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灌進去的水都清出來。
“兒子有罪,讓皇阿瑪煩心了。”
雖是請罪,但直郡王此刻內心已經不復來前的緊張,相反,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平靜過。
他幼時被寄養在宮外,六歲那年才回宮,而從六歲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他與太子相爭也整整二十年了,把自己爭到了死胡同里。
太子和太子黨的人已經被他得罪的結結實實,便是他日后退讓,也沒有說和的余地了。
正如同他也深恨太子一樣,若有朝一日是他大權在握,他也絕不會放過太子,二十年來結過的仇怨,死過的人,都是真實不可磨滅的。
可如果一直跟太子這么爭下去,他現在已經能感覺到希望越來越渺小,甚至渺茫了。
皇阿瑪壓著他的爵位多年不封,如今終于封了,也才是郡王,還一并封了老三做郡王,這其中或有保全之意,但更多的怕還是皇阿瑪并不希望他能真正威脅到太子。
在皇阿瑪心中,最終要接過皇權的人始終都是太子,而他不過是太子的磨刀石。
二十年了,他反倒一日比一日覺得太子之位難以撼動,而他進不了,也很難后退。
此次他來面見皇阿瑪,便是為了在皇阿瑪面前后退這一步。
有心大位之人,怎能在皇阿瑪面前做出癡情種的模樣,又怎能只要獨子,不要穩妥。
而沒了他這塊磨刀石,太子之刃總是要亮于他人的。
“滾出去。”康熙口不擇言,被逆子氣到胸口痛。
如果是十六歲,六歲,如此任意妄為還能扯一句年少不知事,二十六歲的人了,竟還這么的任性,實在有負他多年教導。
直郡王麻溜的滾了,一身輕松的走出乾清宮,皇阿瑪越氣,越表明皇阿瑪信了他的恣意,這一步也算是退出去了。
待保清走后,康熙直接命人召來趙昌:“你去查查,從昨日到現在,直郡王福晉相關之事,事無巨細,全都報上來。”
是不是張氏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才會讓保清有了十幾年內都不生子的想法。
還是保清早就有這個打算,先前保清求他指一個家世中等、膽子不大、性子好的福晉。他只以為保清是為了弘昱幾個孩子,現在想來,保清不會那時候就已經想要十幾年不生子了吧,換作受不了委屈的高門貴女,必是不能答應的。
而一個家世平平、又沒什么脾氣還膽小的女子,大抵就不會反抗了。
他現在甚至懷疑,保清的這個想法不是今日冒出來的,也不是幾個月前才有的,是不是在伊爾根覺羅氏彌留的那幾日,保清就已經有此想法了。
在此之前,無論是娶妻還是納妾,保清從不會關心這些事情,更不會為此來求他。
而在伊爾根覺羅氏去后,今日已經是保清第三次為家事來求他了。
第一次是伊爾根覺羅氏去后三個月,保清不愿立刻續娶,想等到下次選秀,也就是兩年后的今年。
第二次便是今年選秀時,保清主動提出想選一個家世中等、性子好的女子。
“再去查查已故的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在她纏綿病榻那幾日,可曾向直郡王求過什么。”
保清素來重情,九載夫妻,將死之人,又是因生產血崩而亡,便是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保清可能也會因為心軟而答應下來。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