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放心,臣妾一定好好打理這些鋪子,不知道糧莊、牧場、果蔬園這些地方王爺有什么章程,若是王爺沒有精力打理,臣妾愿意代勞。”
她絕不損公肥私,只損外頭的肥府里的。
直郡王:“……”
“不同于鋪子,這些地方在分到爺手里的時候都是正常運轉的,是連人帶地方一塊分給爺的。”
不需要額外安排,擎等著收益便可以了。
“福晉還是先管好府里,安排好手頭上的吧。”
小丫頭片子,胃口和膽量一樣大,還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被拒絕了,淑嫻也沒覺得氣餒,原就是本著能薅多少薅多少的原則,薅不到也沒關系,日子還長,且還有十年呢。
“臣妾都聽王爺的。”
福晉本就應該全聽他的,而他近來也要聽福晉的。
前日遞交上去的請假折子,昨日傍晚他就已經收到了,皇阿瑪批了,一個月的假不打折扣的批了。
既然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慢慢往下走好了。
“福晉下午有什么安排?”
既是婚假,自然是要陪福晉。
“臣妾預備下午盤賬、清點庫房,帶大格格她們一起。”
既多幾個幫手,也教教幾個小姑娘,日后出嫁別被夫家和底下人糊弄了去。
“爺陪你們一道。”
甚好甚好,有王爺在,那就更方便了,萬一查出什么,當場就能罰了。
夫妻倆回府的時候,說是下午,但太陽已經西斜,離下山也就是多半個時辰的事兒。
“請四位格格來正院,知會膳房,今日把王爺和四位格格的晚膳都送到正房來。
再去拿十把算盤。”
她和幾個格格,再加上她身邊的石榴、葡萄、小桃和山竹,總共十個人,十把算盤。
直郡王不置可否,靜坐在一旁翻賬本。
不多時,大格格領著妹妹們到了,面對賬本和算盤,紅著臉道:“嫡額娘,我們姐妹都不曾學過算盤。”
淑嫻看了一眼王爺,才問道:“可曾學過算術?”
大格格搖頭。
“那你們平日里都學什么?”
“回嫡額娘,我們學的是《女訓》、滿語、蒙語、刺繡和禮儀。”
倒也都是實用的課程,還很多,淑嫻想了想,這里面還真不好去掉哪一門,倒是應該再加兩門——算術和體育。
但幾位格格并不需要應試,也不需要學習多復雜的數學公式,會加減乘除即可。
至于體育課,誠如王爺所說,就是帶著格格們玩樂罷了,邊玩邊鍛煉身體。
“算盤不難學,不如……不如讓王爺來教你們,正好有現成的‘教材’,王爺邊算邊教。”
直郡王正翻著賬冊,聞言抬頭望過去,福晉的語氣和表情都太過理直氣壯,理直氣壯的給他這個王爺派活,四個女兒也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那便教吧。
“都取一把算盤過來。”
直郡王是頭一次做先生,還是一口氣教四個,教四個沒有算數基礎的學生。
整個人很快從心平氣和過渡到恨鐵不成鋼。
“七顆珠子再加上六顆,從頭開始數也是十三顆,怎么會是九顆呢……算盤珠子數不明白就不用它了,用手指頭數。”
“沒關系,你們剛開始學,一兩遍學不會是正常的,阿瑪沒生氣,四格格不哭。”
“二格格你還有一根手指呢,十根手指頭都數不明白嗎。”
……
淑嫻在屋子的另一側,一只手翻著賬冊,一只手‘啪啦啪啦’的打著算盤,一雙耳朵也沒閑著,半點熱鬧都沒漏聽。
中午在外面,她還震驚于皇家的富有,光王爺一個人就分了幾萬畝的地出來,不敢想象皇帝和太子的私產得豐厚成什么樣。
也難怪歷朝歷代都有奪嫡之爭,尋常人家,幾間房屋幾畝地都要爭一爭,巨富之家爭家產的時候甚至連命都能算計上,皇家掙的可不只是巨大的財富,還有滔天的權利。
想想便只覺身在波云詭譎之中,公婆丈夫叔伯妯娌都是人均八百個心眼子的權貴,而她宛如一只雞混進的鶴群里,半點優勢都沒有。
但此時此刻,看著直郡王隱隱的暴躁,像后世所有輔導孩子的家長一樣,甚至脾氣還要稍微好點,至少在拼命克制了,不像她上輩子樓上的鄰居,半夜十二點,大人吼小孩哭,生生把她從夢里吵醒了,從此對輔導小孩這事兒越發的有心理陰影了。
此刻的王爺看起來格外接地氣,溫柔的大格格也終于更像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里掌了燈,晚膳也已經擺在了偏廳里。
“走,都用膳去。”直郡王心力交瘁的道。
做半個時辰的先生,比騎一天的馬趕路都累。
“學算術不是一日之功,阿瑪會為你們選個專門的先生。”
大格格偷偷松了口氣,還好阿瑪不打算繼續教她們了,剛剛才教了小半個時辰,便已經把四妹妹嚇哭兩回了,阿瑪再多教一會兒,她估摸著二妹妹也要掉小珍珠了。
“謝阿瑪。”大格格起身邊行半蹲禮邊道,準備落座時,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三妹妹和四妹妹年紀都還小,阿瑪選先生的時候可否選一位脾氣好的先生?”
直郡王此時最想做的是指派福晉做四個女兒的先生,讓她也嘗一嘗為人師的滋味,只是他的脾氣不好,福晉的脾氣也未見得就好,別到時候兇了四個孩子,兩邊日后不好相處。
“放心吧,先生不敢對你們無禮。”
敢兇他女兒,怕是想挨板子。
王府廚子的手藝實在不錯,食材更‘刑’,兩輩子了,淑嫻還是頭一次吃熊掌,滋味倒沒比豬牛羊更出色,只是這種規格的飲食,再想想接著交到她手上的五處鋪子……
老板給的太多,她這個打工人雖還不至于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但也想著能對得起這份高福利。
“幾位格格身邊可有伴讀?”
大格格搖頭。
從前她們隨阿瑪住在宮中的阿哥所里,平日里學習也是在阿哥所,由身邊的保姆嬤嬤輪流教授,并不像叔叔們一樣在上書房讀書,有專門的先生和伴讀。
不只是她們,住在公主所的姑姑們也都沒有伴讀。
“沒有伴讀正好,格格們不妨從身邊選幾個能信任的宮女和你們一起進學。
對先生來說,教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并無太大區別。
對格格們來說,身邊人多學點東西,將來也能幫上格格。
而選中的宮女,也可以學到一技之長。
也不只是算術,格格們身邊不只有一個宮女,將來被封為郡主,身邊還會有更多的人,算術、醫術、繡法、馬術……她們若是能學會其中一樣甚至幾樣,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格格都好。”
這想法并不新奇,直郡王身邊的哈哈珠子也好,太監也好,都是這么過來的。
也不只是他,皇子身邊的人皆是如此,上書房里先生授課的時候,哈哈珠子本就是伴讀,而隨侍的太監除了伺候筆墨,也會在一側旁聽先生講課,騎術更是最基本的要求。
正如福晉所說,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直郡王沒理由反對,相反,他開始覺得教養女兒之事沒必要從眾。
先福晉在時,養女兒是仿照著宮廷養公主養的。
但宮中對公主的教養也分兩個階段。
在他少時,宮里面孩子少,無論是皇子還是皇女都金貴,前面幾個妹妹都如皇子一般教養,學騎射,也學經史。
后來,皇阿瑪的兒女越來越多,不出彩的皇子都不受重視,更別提公主了。
再加上整個八旗對女子的教養都越來越漢化,對從前皇女宗女跋扈的議論和不滿越來越多。
公主所那邊也就沒了教經史的先生和教騎射的諳達,教的是柔弱恭順。
‘柔弱恭順’,直郡王在心里細品著這四個字,柔弱為美,恭順為德,此為古人言,放之天下皆準。
但他的女兒將來要對著郡馬恭順嗎,他的女兒不柔弱就不美嗎,便是不美,也由不得旁人挑剔指摘。
張家不過是漢軍旗中等人家,教養女兒都沒那么嚴苛,讓張氏像一只剛從山林里跑出來的虎崽子一樣,小心謹慎全是浮于表面的,實則膽大且不馴。
若非……他肯定會好好治治張氏這毛病,讓張氏刻記這世間的禮法規矩。
他連張氏的不馴都容得下,如何容不下自己女兒不那么恭順柔美呢。
“你們覺得呢?”直郡王問幾個女兒。
大格格有些猶豫,嫡額娘說的在理,待她們姐妹之心赤誠,可是學習算術也就罷了,醫術也能說得過去,嫡額娘為何還提到了馬術,女子當貞靜。
二格格飛快的點了點頭,學學學,她恨不得天下人都學,都嘗嘗她吃過的苦。
三格格看了看兩個姐姐和四妹妹,才道:“女兒以為嫡額娘說的在理。”
“女兒也是這么想的。”大格格終于下定決心。
四格格懵懵懂懂,跟著點頭。
“那好,選哪些人跟著旁聽什么課,都由你們自己做主,阿瑪給你們多請幾位先生,除了從前那些課程和算術外,經史也要學,日后便把松梅居作為你們姐妹讀書之所。”
松梅居不在后院,而在前院,在這里讀書,先生往來授課更為方便。
“每日上午讀書,下午來你們嫡額娘這里,學習管家經營之道。”
他昨日派人查過了,福晉管家的能耐尚未可知,但經營之道還是小有成就的。
張家的香飲鋪便出自福晉之手,據聞在京城都供不應求,可惜店面太少,面積太小,規模不大,不然未必不是一筆日進斗金的買賣。
淑嫻沒意見,格格們下午過來總好過上午來,春夏秋這三季也就罷了,冬天不到日上三竿,她總是起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