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蛛網,從黑狐手中那柄淬毒短弩的箭尖蔓延開來,纏繞住璟言的四肢百骸。前后左右,皆是敵人獰笑的面孔和閃爍的刀光,空氣凝滯得仿佛要滴出冰碴。小腿外側被箭矢擦過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提醒著他此刻已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黑狐臉上的笑容殘忍而篤定,仿佛已經看到璟言血濺五步的場景。“璟兄弟,何必負隅頑抗?乖乖交出東西,還能少受些零碎苦頭。”
交出東西?然后像條野狗一樣被滅口?璟言心中冷笑,絕望如同毒藤般滋生,卻又被一股更強烈的、源自現代靈魂的不甘與憤怒狠狠斬斷!不!他絕不能死在這里!他還有倉庫,還有那些超越這個時代的物資!
物資!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劈入他幾乎被絕境凍結的腦海!
汽油!之前為了清潔工兵鏟上的血污,他曾從倉庫里取出過一小瓶標注著“強力清潔劑”的液體,那刺鼻的氣味、易燃的特性,與現代的汽油何其相似!雖然量不多,但……
絕境之中,任何一絲異常都可能成為破局的關鍵!
就在黑狐手指微微用力,即將扣動弩機扳機的剎那,璟言動了!他沒有試圖格擋或閃避那致命的弩箭,而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他猛地側身,面向旁邊堆放著大量干燥草料和破爛木箱的角落,同時右手看似慌亂地伸向懷中(實則是意念溝通系統空間)!
“還想頑抗?!”黑狐厲喝,弩箭已然激發!一道烏光直射璟言胸口!
然而,璟言的目標根本不是防御。在他的意念操控下,一個不起眼的、帶著簡易噴嘴的深色塑料瓶瞬間出現在他手中(系統空間存取物品僅需意念,外人看來如同從懷中掏出)!他看也不看,用盡全力,將瓶口對準那片干燥的雜物,猛地擠壓!
“嗤——!”
一道透明、帶著強烈刺鼻氣味的液體呈扇面噴射而出,精準地覆蓋了大片草料和木箱!
與此同時,他身體極力扭動,那支淬毒弩箭擦著他肋下的衣衫掠過,“奪”地一聲深深釘入身后的土墻,箭尾兀自劇烈顫動!
“什么東西?”黑狐和周圍的金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怪味的“水箭”弄得一愣。
就是這瞬間的愣神!
璟言沒有任何停頓,左手早已摸出的火折子(古代引火之物,清風社配備)在指尖一搓,微弱但穩定的火苗瞬間燃起!他毫不猶豫,將火折子朝著那片被“清潔劑”浸透的雜物奮力擲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點火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弧線,落向……嗯?落向那片只是被打濕的雜物?
黑狐甚至嗤笑出聲:“蠢貨!想放火?這點水……”
他的嘲笑聲戛然而止!
就在火折子觸碰到被液體浸濕的草料的瞬間——
“轟!!!”
一聲并不算震耳欲聾、卻足夠駭人的爆燃聲猛地炸響!那根本不是尋常火焰點燃時的緩慢蔓延,而是一團巨大的、橘紅色的火球猛地騰空而起,如同沉睡的火魔驟然蘇醒!
熾烈的火焰帶著恐怖的高溫,如同怒放的血色蓮花,瞬間吞噬了那片雜物,并沿著液體噴灑的軌跡瘋狂蔓延!火舌竄起足足一人多高,發出“呼呼”的咆哮聲,濃黑刺鼻的煙霧翻滾著沖向夜空,將周圍映照得如同白晝,又用濃煙遮蔽了視線!
“啊!!”
“火!好大的火!”
“快退!這火邪門!”
離得最近的兩名金兵猝不及防,直接被燎燃了衣袍,慘叫著在地上打滾。其余人也被這突如其來、迅猛異常的火焰嚇得連連后退,陣型瞬間大亂!就連黑狐也被撲面而來的熱浪和濃煙逼得后退數步,用手遮擋面部,眼中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這……這是什么妖火?!怎會燃燒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他們當然不會明白,那并非尋常引火之物,而是來自現代、經過提純的易燃液體,其燃燒效率遠超這個時代的任何火油!
機會!
璟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在火光亮起、濃煙彌漫、敵人陷入混亂的同一瞬間,他動了!他將早已握在手中的工兵鏟瞬間切換為攀爬模式,身體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朝著唯一火光相對稀疏、也是他早就選定好的方向——東側馬廄與圍墻的連接處,亡命狂奔!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黑狐在濃煙中氣急敗壞地嘶吼,試圖瞄準,但翻滾的濃煙和跳躍的火光嚴重干擾了他的視線。
幾名反應過來的金兵試圖上前攔截,但迎面而來的卻是璟言毫不留情的工兵鏟!在求生欲的驅使下,他的動作快如鬼魅,工兵鏟或劈或砍或砸,憑借著超越時代的材質和設計,以及那股狠厲的亡命之氣,竟硬生生將擋路的兩人劈翻在地!
他沖到了馬廄旁,這里果然因為靠近圍墻且是下風口,火勢尚未蔓延過來,守衛也被剛才突如其來的爆炸和大火吸引了過去。
圍墻高達近兩丈,光滑難以攀爬。但璟言早有準備!他助跑兩步,手中工兵鏟的爪鉤再次奮力拋出,“哐當”一聲牢牢勾住了墻頭!手腳并用,如同靈敏的猿猴,在下方金兵追來的呼喊和箭矢破空聲中,拼命向上攀爬!
一支箭矢“嗖”地釘在他頭頂不足半尺的墻磚上,碎屑飛濺!他甚至能感受到箭桿震動帶來的氣流!
不管不顧!只有向上!
終于,他雙手扒住了墻頭,用力一撐,整個人翻了上去!來不及喘息,他回頭看了一眼下方那片仍在肆虐的火海、混亂的人影以及黑狐那暴怒扭曲的臉龐,毫不猶豫地縱身向下一跳!
身體落入墻外松軟及膝的枯草叢中,順勢幾個翻滾卸去力道。顧不上渾身酸痛和腿上的傷口,他爬起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與清風社據點相反的、更加荒僻的西南方向,一頭扎進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身后,聽雨別業的火光依舊映紅了一片天穹,如同他心中燃燒的憤怒與劫后余生的冰冷。
火海滔天脫險境,孤身只影入荒原。前路漫漫,危機四伏,這汴梁城,已無他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