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回憶起,當(dāng)時離開國公府的時候,那么多值錢的物件,她不屑一顧,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是自己的,她便不會動。如今,林鳶卻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給當(dāng)時的自己一巴掌,清高什么呀!
如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上一世是因為她送完信,便加入了秘閣,所以才沒有這樣拮據(jù)。
但是看如今這個情況,這一世,能不能趕上秘閣選拔都不一定。加入秘閣,也應(yīng)該無望了。
不過也不見得是壞事。秘閣其實隸屬于皇城司,是為皇上監(jiān)察四方。前世,她為國做了那么多貢獻,到頭來卻被污蔑成賣國賊。或許不加入秘閣,很多事情不會發(fā)生。
雖然是差不多的境地,但是,她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的心氣。
林鳶輕嘆了一口氣,琢磨著,這幾日想辦法把和離書拿回來,回頭再想辦法賺點錢,離開瀛洲。林鳶萬萬沒想到搞個暗殺還得自費,這個話本里寫的根本都不一樣,人家的殺手可都是很瀟灑的。自己咋就這么落魄呢?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林鳶猛地一下坐起身來,翻身下床。
說干就干,今日份的暗殺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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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四處靜謐,除了來回巡邏的將士,各個營帳幾乎都一片黑漆漆。
軍營里,可以隱秘的地方不多,林鳶剛出了偏帳,便看到不遠處巡邏隊舉著火把往這邊來,林鳶連忙俯下身子,將身形隱秘在黑暗之處。
片刻,確定聽不見巡邏將士的聲音時,林鳶這才利落爬起,足尖一點,貼著帳子,鉆進了中軍大帳之中。
大帳之中,一片漆黑,隔著門簾的縫隙照進來一絲月光,林鳶貼著邊往床榻挪去,慢慢讓自己適應(yīng)這黑暗。
越往床榻走,就聞到越重的酒味,郭以安喝醉了?
林鳶心中一絲小雀躍,真是天助我也!要知道,郭以安以前可是沾酒就醉的!
林鳶因為這一走神,沒注意,腳趾一下子撞上了什么東西,疼得她齜牙咧嘴。便連忙用雙手捂住,讓自己不要發(fā)出聲音,一邊還豎起耳朵聽,一陣沉靜的呼吸聲傳來,林鳶這才松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塌邊,只見郭以安平躺在榻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呼吸平穩(wěn),想來是已經(jīng)沉睡。
林鳶躡手躡腳,將手探入郭以安枕頭下面,空空如也。床頭的柜子,空空如也。
檢查了各處,皆空空如也。
林鳶不免有些心焦,她的目光落在郭以安的衣襟處,白日里見他將和離書收入懷中,難道……
纖細的手指順著衣領(lǐng)滑入,在郭以安的懷里來回摸索,林鳶整個人彎著腰,幾乎伏身在郭以安身上,她連呼吸都放緩了。
突然,郭以安睫毛微顫,猛地睜開了眼睛。
四周安靜如水,四目相對,林鳶一下子僵住了。
郭以安嘴角微揚,反手一把拽住林鳶那只探入懷里的手。
誰知,林鳶反應(yīng)也不慢,手甚是滑膩,手骨一縮,從郭以安手中逃脫了,袖子里的峨眉刺滑落,朝郭以安的面上刺來,帶起的勁風(fēng)都揚起了他發(fā)絲。
不知,是不是郭以安喝了酒的緣故,反應(yīng)慢了半拍,居然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躺著,看著她!
郭以安只偏了偏腦袋,峨眉刺貼著郭以安的臉頰,劃過,狠狠地釘?shù)搅舜舶迳希l(fā)出悶聲。
沒中!
一擊不中,失了準(zhǔn)頭,再擊,便沒了機會。
郭以安單手撐坐起,右手環(huán)住她的腰,狠狠往懷里一帶。
林鳶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撞進他的懷中。
林鳶趴在郭以安身上,緊貼著他的胸膛,又羞又急,拄著手想要起來,卻被郭以安緊緊箍住。
月光如水,郭以安平靜地望著林鳶問道:“為什么?”
郭以安問得沒頭沒腦,究竟是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殺他?
為什么取走和離書?
不可說,不能說。
“放開我!”鳶兒趴在郭以安身上,都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微微的熱意。
“你不說,我便不放!”郭以安挑了挑眉,嘴角微揚。
鳶兒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保證不跑……”
郭以安油鹽不進:“我不信!”
鳶兒用力掙扎,卻掙扎不開:“郭以安!”
郭以安笑吟吟:“我在呀!”
鳶兒一邊掙扎著一邊壓低了聲音怒道:“你放開我!”
郭以安只是微笑,卻還是緊抱不放:“放心,那信我沒看,要么,你告訴我為什么,信還你;要么,你殺了我,信拿走。別忘了,你只有三天時間。”
“叮”的一聲,林鳶一把推開郭以安,將床榻上的峨眉刺拔出,滿臉怒意,轉(zhuǎn)身,猛地一掀簾子,出去了。
恰好,巡邏的隊伍路過,紛紛低頭快步通過,連步伐都亂了,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皆噤了聲,對林鳶視而不見。
林鳶低頭在水潭里看到自己的樣子,發(fā)髻微散,衣衫不整,再加上,從將軍的中軍大帳中出來……林鳶只覺得面上一熱,氣血上涌,他們該不會以為……
可是,他們不問,自己也無法開口解釋。
真是惱人!
要抓緊殺了郭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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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六,午時,郭以安食后腹痛不止,顧無歡解之,無礙。
臘月十六,未時,亂箭射之,李達阻之,無礙。
臘月十六,申時……無礙。
臘月十六,酉時……無礙。
西落西山,練完兵后,李達牽著馬,走在郭以安身后不遠處。他故意慢下了腳步,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才壓低了聲音在王蘊之耳邊道:“你說,咱們將軍抽得什么瘋?”
王蘊之搖了搖頭,笑道:“不知道,不過,他好像樂在其中。好久沒看到他這么開心了。”
李達一臉不可言說的表情,搖了搖頭:“何止他,我看無歡解毒解得也很開心。這么多種毒藥,五花八門,我也是第一次見。”
王蘊之點頭同意:“這林公子也是有趣。”
“還有趣?我看將軍遲早栽在他手里!”李達不自覺得提高了音量。
王蘊之望著郭以安的背影,若有所思,不再言語。
他們沒注意的是,一處帳篷后,那個端藥的身影。
眾人進入中軍大帳,林鳶便端著藥進來了。
見郭以安進來了,林鳶站起身,將一個大木碗“啪”一聲,放在案上:“喝了。”
郭以安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案上漆黑的……湯?
“這湯該不會有毒吧?”郭以安盯著這湯,有些難以下口。
“有,所以,你喝嗎?”林鳶面不改色,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李達面目都有些扭曲了。
畢竟,這下毒下得這么理直氣壯的,還是第一次見。
郭以安轉(zhuǎn)頭看向正在搗藥材的顧無歡,顧無歡頭都沒抬,答道:“烏頭而已,死不了。”
郭以安端起木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