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將軍……”李達臉色刷白。
參與了賭局的將士也都差不多,連忙站起身,將自己的銀子收了回去。
王蘊之則搖著羽扇,笑得和藹可親。
郭以安本就心中不快,剛剛李達那些混賬話,他更是聽了個全。
郭以安一字一句交代王蘊之:“蘊之,將賭資全沒收充公。參與賭局的,主犯打三十軍棍,從犯打十軍棍。”
李達瞬間就慫了,手都有些抖了,他知道將軍素來說一不二:“將軍,我錯了……你就放過我這次吧!我賭運特差,我賭林公子不來,那就指定來!”
“哦?那好,蘊之,幫我壓一百兩,賭她會來!”郭以安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我倒要看看你的賭運是不是真的差,如果我贏了,就免了你那三十軍棍。”
贏了,就能賺一百兩,可是要挨三十軍棍;輸了,不用挨軍棍,但一賠三,就是三百兩!
李達捧著自己懷里的銀錠子,痛心疾首。
郭以安話音未落,大營外站崗的士兵就面帶喜色地跑來通報:“李將軍,咱將軍苦等那個心上人來了,就是那個美少年!”
眾人皆忍著笑,面上做鵪鶉狀,不敢吭聲。
那愣頭愣腦的小士兵跑近,突然一愣,結結巴巴起來:“將……將軍,您怎么在這……”
李達沖小士兵擠眉弄眼,示意他別再多說。
誰知,這小士兵是個愣頭青,高聲道:“將軍!營外那美少年來找您!就是李將軍所說的,你的心上人來了!”
那小士兵說完還揚起了頭,眼睛亮亮的,一副求表揚的機會。
周圍有幾人憋不住,笑出了聲。
郭以安面上一紅,拿手趕蒼蠅似得,揮了揮:“散了,該干嘛就干嘛去!”
說完,就往大營門口快步走去。
郭以安快步朝大營門口走去,愁云煙消云散,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身倒著走,笑道:“李達,我贏了。別忘了那三百兩!”
“完了,完了……”李達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將軍,你要不就打我三十軍棍吧,那三百兩,我可真拿不出來啊!”
郭以安揮了揮手,笑吟吟道:“蘊之,滿足他,給他加三十軍棍!”
“啊?加?”李達捶足頓胸,“不是,將軍,這三百兩不但沒少,還得加三十軍棍,這樣的話,我好不容易攢的私房錢全都賠進去了!早知道,不那么嘴欠了!”
李達氣急,抽了自己兩巴掌,一陣疼痛襲來,就趕緊揉了揉:“嘶,好疼!”
郭以安笑著轉身快步離開,甚至因為太急,被石頭絆了個踉蹌。
只聽見,身后,王蘊之在訓諸位將士:“你們都穩妥些,像什么樣子!”
也不知道是說給士兵聽的,還是說給他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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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以安跑得太快,以至于沒看到李達和王蘊之在他身后編排他。
李達一邊揉著臉,一邊走到王蘊之身邊,與他并肩而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欲擒故縱,這林公子好手段哪!咱家將軍懸咯……要沉淪了!對了,你剛剛看到將軍笑的那個樣子了嗎?他多久沒笑得這么開心了?”
“看到了,很不值錢的樣子。”王蘊之回答道,不由好笑,卻又蹙起眉頭,擔憂地望著郭以安遠去的背影。
是啊,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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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倚在枯樹干上出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今日特地選了一件窄袖紫衫,烏黑的長發則用一根素銀簪子束在腦后,綰成發髻,今日,她還是林文淵。
她牽著一匹瘦骨嶙嶙峋,丑得無與倫比的老馬。這匹老馬是林鳶花了五貫錢,買回來的,普通的馬至少要十貫,像這種又老又丑這么便宜的,著實不好找。這老馬毛色雜亂不堪,眼睛甚至都瞎了一只,不過好在還能騎。誰讓林鳶囊中羞澀呢?
林鳶攏了攏耳邊被風吹散的碎發,默默等著。
身后軍營方向傳來腳步聲,“嘶!”旁邊的老馬匹察覺到來人,便嘶鳴一聲,打斷了林鳶的思緒。林鳶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她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卻有驚濤駭浪。林鳶努力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這才轉過身去。
林鳶彎起嘴角,將手中的兩個酒壇舉高,聲音里笑意,開口問道:“突然想喝酒了,一個人喝沒意思,陪我喝嗎?金桂坊上好的桂花酒。”
郭以安低頭笑了一下,聲音卻帶著沙啞:“好,舍命陪君子。”
聽到郭以安的回答,林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可心中卻是一酸,連忙抬頭朝天看,努力控制自己,防止溢出的淚水落下。
同樣的回答,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境遇。
林鳶背過身去,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
許久,林鳶才稍平復自己的心情:“去哪喝?”
“走,我知道一個好地方。”郭以安望著林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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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一處山丘上坐下,下面就是一彎清泉,放眼望去整個沙漠只有這里是一片小綠洲,太陽已經偏西,余暉將天邊染得通紅,美不勝收。林鳶是第一次見這景象,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她被深深震撼到了。
“自由真好。”林鳶仰頭喝了一口酒,抬頭看著廣闊的天空,腦海里浮現出曾經困住她七年的四方天空。
“這座山當地人把它叫臥牛山,那彎清泉名叫牛尾泉,因為在遠處看,這泉水就像是這臥牛的尾巴……”郭以安就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就這樣安靜地聽著,兩人都沒有提起過往,好像潰爛的傷口只要不被揭開,就不會疼痛一樣。
“不過,我把它叫重生泉……”郭以安自嘲道,“每當心情不好,我就在泉水里泡一泡,仿佛煩惱就消散了一些。”
晚霞如火,充滿希望。林鳶由衷感嘆:“真好,能每日看到這樣的美景。”
“那你留下來,我每天可以陪你看落日,看明月,看星光……鳶兒……”郭以安看著林鳶的雙眸,有些動情地說道。
郭以安說完平靜的看著林鳶,似乎等待著她的回答。
林鳶突然覺得很累,不想再演,便也沒再否認。他們對彼此都這般熟悉,又怎么可能會因為易容,而認不出對方呢?
林鳶只是低頭苦笑,卻沒有正面回答:“你知道我這七年是怎么過的嗎?”
林鳶撿起腳邊的一塊小石頭片,打了個水漂:“成親之后,衛國公后院便是我所有的天地。我的世界就只剩下那小小的一個院落,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眼望得到頭的日子。”
“那是一個以愛之名制作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