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看了看身邊那匹老馬,嘆了口氣。那老馬毛色駁雜,瘦得能數清肋骨,正耷拉著腦袋,一下一下地甩著尾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了年紀,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挺冷靜。
風越刮越厲害。林鳶望著茫茫大漠,眉頭緊皺,算了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這老馬便是眼下唯一的指望了。
林鳶連拖帶滾地把郭以安弄到馬背上,他整個人軟塌塌地掛在馬背上。林鳶兩只手臂的傷痛,加上幾乎脫力,差點連馬都上不去。
好不容易上了馬,林鳶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像散架了一般。林鳶死死攥著韁繩,指尖勒得發白,連踢帶喝地逼著馬往回走,要么趕緊回去,再不濟,找個背風處躲躲也好。
四周全是旋轉的黃沙,天與地混在一處,根本辨不清方向。
林鳶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風沙越來越小了,但他們徹底迷路了。
-----------------
風勢漸漸收了力道,漫天黃沙落下,露出灰蒙蒙的天空。
“嘶,啊,好疼……”趴在馬背上的郭以安發扭動了幾下,出幾聲輕微的聲響,他醒了!
“我這是怎么了?我們在哪里?”郭以安扶著馬匹,想讓自己坐起來,但藥效還在,手腳還發軟。郭以安混沌的意識慢慢清明,掙扎著動了動手指,終于能勉強撐起上半身。林鳶騰出一只手扶住他,讓他坐直,但郭以安卻一下子靠在了林鳶的懷里。
林鳶抗拒地想將他推開,郭以安卻粘得更緊了,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故作虛弱道:“鳶兒,不好意思,我手腳……沒力……你多擔待……誰讓你下藥,我也沒辦法呀……”
林鳶自食其果,有苦說不出,只好壓著心中的怒火,坐直了身子,讓他靠著自己,心中暗罵:無賴!
懷里的郭以安卻完全沒有覺悟,頭還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林鳶肩頭。林鳶怒火更盛了,手把韁繩捏得死死的,手都被勒得出了紅印子。
“你看,那是什么?”郭以安伸出手指指著遠處的黑點,月光之下看不太清。
“好像是一個人!”林鳶驚道。
林鳶往馬屁股上抽了幾下鞭子,讓這老馬走得快一些,但是似乎也無用,老馬還是慢悠悠地往前走,林鳶怕再抽兩下,這老馬也得倒下,即使心中有些著急,卻只能由著它慢慢走。
兩人走近一看,那個小黑點居然真的是一個人,正躺在地上呻吟,見到來人,便想要喊救命,但是張了張嘴只發出嘶啞的聲音。
那是一處戈壁灘,一塊大巖石下一個年輕公子趴在地上,氣息奄奄。他臉色慘白,嘴唇有些干裂,一只手還捂住自己的一只腳。這人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面容清秀,文質彬彬穿著卻頗為古怪,最外面套了一件粗麻褂子,看樣子應該是家中有喪事,但是按照規矩他應該里外都穿粗麻衣服,可他里衣的料子卻是上好的杭綢,露出來的半截衣領,都繡著精美的暗紋,腰間那根腰帶,竟然還鑲嵌著玉石。
林鳶不由得真心感嘆道:有錢,真有錢!
林鳶翻身下馬,俯身查看了那公子的狀態,面色凝重:“公子可還好?”
“腿……我的腿……”那公子不住的呻吟,看到有人來了,可能是一放松,白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哎,堅持住,你別暈呀!”林鳶正要去看他的傷口,郭以安卻利落下馬,一把將林鳶擠到了一旁,打著哈哈:“我來,我來,你別臟了你的手。”
郭以安將那公子的褲腿挽起來,查看傷口,只見腳踝處紅腫:“這是扭到了?”
郭以安一轉頭卻發現林鳶眼神古怪地看著他:“你的藥效過了?剛剛不是還手軟,腳軟嗎?”
“呃……”郭以安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抿了抿嘴,有些尷尬打著哈哈。林鳶白了他一眼,心中明了,肯定是一時情急忘記了,本來應該“柔弱不能自理”才是。下馬下得也太利落了。白讓他倚靠了一路!
“這人真有意思,家有喪事居然還穿得這樣招搖。既想裝樣子應付場面,又不肯真受喪禮拘束。真是個偽君子。”郭以安趕緊轉移話題,將那人攙扶到大石頭邊上,讓他靠著石頭坐起來。
林鳶也懶得跟他計較,解下馬匹身上掛著的水壺,蹲下去要給那人喂水,郭以安伸手想接過水壺,被林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抿了抿嘴,訕訕地收回了手。
幾口水下肚,那年輕公子悠悠的醒了,他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流轉。
“我們路過此地看你躺在地上,救了你。”林鳶解釋道,“發生什么事了?”
那年輕公子正要起身致謝,卻被林鳶一把按住了:“無妨,不必講這些虛禮,你腿上不是還有傷嗎?”
“兩位兄臺,我是瀛洲莊家長子,名叫莊景行,前幾日父親病逝,去得突然,很多事都得要張羅,我外出采買,不料在巷子里遇襲,被人打暈,等我醒過來,就在這了。我腿腳動不了,已經一天滴水未進了。若不是你們救了我,我怕是要暴尸荒野了。兩位恩人,等回莊府我必定厚謝。”那公子緩過勁兒來,這才靠著巖石坐起身來,喝了好多水,這才緩過來。
莊景行定是將林鳶當成了男子,所以一開口,便是以兄臺相稱。
這才是真的柔弱不能自理啊,就一個扭傷,搞得要重傷垂死一樣。
郭以安站起身,在周圍轉了轉,突然他停下了腳步,沖林鳶喊道:“鳶兒,你快過來看,這里有輛馬車!”
林鳶連忙起身,前去查看。
連莊景行都咬牙爬起來,瘸著腳過去。果然,不遠處有一輛馬車,馬車上掛著一個白燈籠,上面寫了一個“莊”字,馬車側翻,半個車子幾乎都淹沒在沙中。
“這是我的馬車,怎么會變成這樣?”莊景行很是痛心的樣子,“這可怎么是好,馬都跑了,要怎么回去?”
郭以安與林鳶上前推了推,馬車卻紋絲不動。
“看來得等明日。我的力氣恢復些,再做打算了。有些人下藥,下得太猛!”郭以安搖了搖頭,故意慢悠悠的看了林鳶一眼。
林鳶白了他一眼,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可用的。”莊景行拖著那條受傷的腿,艱難地爬進去,清點了物件,里面還有不少的食物、用品和水,“好奇怪呀,所有東西都在沒有丟,連值錢的東西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