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盡力控制自己慢慢坐下,以掩飾自己的狼狽。
身后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鳶屏住了呼吸,心中祈禱,他不要看到自己。可微微發抖的手卻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嘩啦”一聲,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茶水染污了眼前一雙月白色靴子。
林鳶心中一驚,下意識抬頭望,正迎上郭以安那雙琥珀色的雙眸!
糟了!林鳶的呼吸一滯,連忙挪開視線,轉過身背對著他,她的手心滲出粘膩的汗,她卻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林鳶暗自祈禱,他沒有認出自己,畢竟現在她易容成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而她的易容術是一等一的,他不可能認出她。
突然,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襲來,旋即,林鳶覺得手腕驟然一痛,她警惕地抬頭望著郭以安。思緒急轉,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不認,打死也不認!
郭以安死死盯著林鳶,面色凝重,眼神銳利。
林鳶只覺得手腕要被捏斷了,扭動著手腕,想要掙脫郭以安的鉗制。
郭以安目光流轉,上下打量著她,他仿佛要看透她。
兩人只隔著這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林鳶只覺得自己被盯得面上發燙,無處遁形。
林鳶心中懊惱,怎么就這么不小心,再這么看下去,就不妙了!便硬著頭皮,掙脫郭以安的鉗制,裝作沒事人,站起身,抓起桌子上的斗笠,起身要走。
兩人擦肩而過,林鳶將斗笠戴上的一瞬間,掀起了小小的氣浪,氣浪鉆入了郭以安的鼻子……
“等一下!”郭以安手上青筋暴起,伸手便要去抓她的肩膀。
林鳶心中一慌,身子一側,閃身躲過那只大手:“你認錯人了!”
話一出口,林鳶便暗道,糟了,郭以安并沒有叫她的名字,也沒說什么事,只是說等一下,自己又何來的“認錯人”?這不是心虛是什么?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郭以安掠至林鳶身側,伸手往她的面門抓去,出招帶著勁風,另一只手如鷹爪般,直取林鳶的下顎。
纏斗間,郭以安的指尖劃過林鳶光潔的下顎,但是并沒有觸摸到想象中的接縫。郭以安一愣,眼中閃過懷疑的神色。
林鳶心中慶幸,還好自己改良了易容技術,接口并不在下顎,而且除非使用特殊的藥水,不然這人皮面具絕對卸不下來。
郭以安明顯不死心,伸手又探。
林鳶旋身避開的瞬間,手腕一格擋,借力打力,卸去他手上的力。但只這一招,林鳶便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一旦內力使用過多,心臟便會抽痛,那是前世被箭射中的地方。
怎么會這樣?難道是,重生帶來的傷害?
慘了!若是他現在要殺她,她毫無招架能力。
林鳶眸光驟冷,呼吸有一絲紊亂,她只能速戰速決,改守為攻。蓄力,然后,一擊即中,她只有一次機會。
郭以安招招帶風,逼得她退無可退。
林鳶心中的怒火霎時間點燃,既然躲不過,那就同歸于盡!與其等著被殺,不如殺了他!
郭以安卻停下了。
“你還活著!”郭以安的聲音有些顫抖。
郭以安不管不顧,猛地將人拽入懷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失而復得的珍寶揉進骨血里,他將頭埋到林鳶的頸窩,深吸了一口:“這個氣味,我不會記錯的……”
郭以安雙手緊緊摟著林鳶,喉頭哽咽,聲若蚊蠅,委屈地像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前幾日,父親派人帶來消息,說兄長歿了……還說……還說你在房中自縊殉情了!我想要回京奔喪,可是陛下說邊疆戰事緊要,不許我回京!我就知道,你不會的,你還活著……”
林鳶啞然,他怎么這么篤定?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
畢竟,郭以安并不知道,她是假死逃出衛國公府的。
眾所周知,郭家并非出身貴族。
郭家在郭以安祖父這輩,立下了赫赫戰功,因而被太祖皇帝封了衛國公。郭家子嗣單薄,第二代只郭以安的父親一人。
好在第三代得了兩個兒子,尤其是兄長郭以寧才兼文武,是個將才!
兄長是郭以安最崇拜的人。天有不測風云,郭以寧出征第一役大獲全勝,他沒有在戰場上受傷,卻在返京途中,遭山賊偷襲,廢了雙腿!
重傷垂危之際,郭以寧同父親求娶鳶兒。為人父母,何以忍心?
于是,七年前的那一日,林鳶一襲紅妝嫁作他人婦,郭以安則一身玄甲奔赴北疆。
至此兩人七年未見。
再見,竟是這般光景。
林鳶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溫熱的鼻息落在林鳶的頸窩,癢癢的。林鳶卻在盡力安慰自己,控制自己不要發抖:別怕,現在,他還沒有起殺意。只要自己先下手為強,就安全了。
郭以寧雙臂如枷鎖般箍住她,他身上的寒氣透過單薄的衣裳滲進皮膚:“鳶兒,別走……”
林鳶有些惱了,雙手用力推搡著他堅實的胸膛,想將他推開,可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放開我!”林鳶仰頭怒視,臉上的發絲滑落,露出一張盛怒的臉。
郭以安喉間溢出一聲輕笑,滾燙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尖,眉毛輕挑,反而將她摟得更緊:“我不!”
兩人離得那么近,林鳶能清晰地看到他眉頭的那顆痣,還有他琥珀色的眼睛。隔著布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如同擂鼓般震得她心慌。
羞憤之下,林鳶抬起腳狠狠碾向他的腳背,郭以安悶哼一聲,手臂的力道卻只松了一瞬。
她趁機掙脫桎梏,還未跑出兩步,腰間便又纏上灼熱的手臂。
郭以安將她猛地拽入懷中,雙眼通紅,抿了抿嘴:“不許跑……”
帶著滾燙怒意的吻驟然落下,林鳶偏頭躲避,卻被他扣住后頸,溫熱的唇擦過她顫抖的嘴角。
他靠得很近,拂過她臉頰的手指很涼,林鳶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溫熱的氣息在她臉頰掃過,那熟悉的味道將她環繞。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