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行一臉訝異,不似作假:“血?這車輪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血?”
莊景行湊近看了看,眉頭緊鎖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面色有些尷尬:“哦!想起來了!昨天,也就是我遇襲那天,好像撞死了只狗,當時沒來得及清洗,就被打暈了,應(yīng)該是那血漬干透了。”
他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太確定,伸手碰了碰,血漬早已結(jié)痂發(fā)硬。
林鳶看著這帶血跡的車輪,若有所思。
“先回城再說。這馬車看起來還能用。”郭以安將那匹老馬牽來,套上馬車,笑著拍了拍馬身子,“老兄,堅持住!”
三人簡單收拾了行囊,上了馬車。一開始,郭以安還嘗試調(diào)整方向,但那匹老馬似乎對路徑極熟,無需驅(qū)趕便朝著一個方向穩(wěn)步邁去。
林鳶和郭以安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各懷心思,都心照不宣地避開對方的眼神,不言語。
莊景行見兩人之間氛圍不對,也不敢吭聲,縮著脖子甘心當鵪鶉。
一路無話,待馬車到達瀛洲時,已是日暮時分。
因為離軍營更近,所以馬車先到達了軍營。
“將軍你可回來了!”營帳外正在張望的李達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郭以安他們,跑步迎了上來。
“將軍,你可算是回來了!昨日到今日堆了三封急報,都是高陽關(guān)那邊發(fā)來的,都給您擱到案子上了,得抓緊批了。”李達嘴里如連珠炮一般,然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家將軍有些不對勁,于是便住了嘴,退后了半步,上下打量起郭以安,只見郭以安神情憔悴,眼底青黑,身上還殘留著一身酒氣,“將軍你這是……?怎么搞得,兄弟們都急死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話沒說完,李達瞥見郭以安身后的林鳶,她也還穿著昨日那件衣裳,以及林鳶身后那位書生打扮的男子,嘴里嘀咕著:“走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怎么是三個人?”
李達頓時住了嘴,一拍大腿,臉上露出“我懂”的表情,恍然大悟,撇了撇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將軍,您這是示愛被拒?這公子是另有心上人是吧?”
李達拍了拍郭以安的肩膀,安慰道:“感情這事兒就得你情我愿,這強扭的瓜不甜!沒事兒,這對象還不好找嗎?到時候讓你嫂子給你多物色幾個,讓你挑!年輕人,別遇到點挫折就垂頭喪氣的!”
李達說完往后退了兩步,還不忘沖郭以安擠了擠眼睛。
郭以安無語地瞪了他一眼。
“郭兄,你居然是……”莊景行震驚地望著軍營,隨即改口道,“不不不,應(yīng)該稱您為郭將軍!大恩不言謝,我改日再上門拜會。今日就此別過,不打攪了。”
“莊公子,我搭你的車走吧。”林鳶余光掃過郭以安,卻沒正眼看他,只對莊景行道。
“林兄,看你說的,這馬還是你的呢!”莊景行笑道,隨即朝郭以安行了個大禮,“郭將軍,我們就先走了。”
郭以安嘴角扯出個生硬的笑,點了點頭,轉(zhuǎn)過頭,望著林鳶,兩人四目相對,又覺得有些尷尬,都移開了視線。
林鳶上了馬車,悄悄掀開了簾子一角,只見郭以安呆立在當下望著馬車越行越遠,雙唇微啟,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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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漸行漸遠,郭以安心一點點的往下沉,看著馬車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不知道是昨晚沒有睡好,還是喝醉酒的緣故,頭一陣陣的疼,他只想躺在床上,睡上三天,可是,他動不了,也不想動。
許久,郭以安才強迫自己回營帳。
李達看著郭以安低頭與自己擦身而過,很是詫異,剛剛那個男子,說的可是送林公子回客棧,將軍真的居然毫無反應(yīng)?
難道真的被自己說中了?將軍示愛失敗,那公子心中另有所愛?
“嘖嘖……”李達搖了搖頭,“天不老,情難絕啊!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
一旁執(zhí)勤長著一個娃娃臉的小士兵忍不住開口道:“李副將軍,咱將軍這是怎么了?感覺整個人都是無精打采的。”
李達挑了挑眉,拉長了音:“你這就不明白了吧,你看將軍和那公子是兩個人出去,三個人回來的,這是遇到情敵了呀!將軍敗下陣來了。你還年輕,你不懂……”
那小士兵氣鼓鼓,自家將軍那么好,戰(zhàn)無不勝,怎么可能輸給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不信,遂毛遂自薦:“李副將軍,要不要我?guī)ш犎グ讶藫尰貋恚俊?/p>
“嘖,瞎說什么?要遵紀守法!這一天天的……”李達一巴掌拍到小士兵的后腦勺,佯怒道。
小士兵撇嘴不敢吭聲。
郭以安回頭瞪了李達一眼,李達這才收了聲,加緊了腳步跟了上去。
營帳的簾子被掀開,帶進來一陣風,卷得帳內(nèi)燭火晃了晃。
郭以安走到案前,翻開起軍報,李達貓著腰也跟著進來了。
郭以安在軍報上批示,待軍報全部批示完成,整個人松懈下來,就開始有些放空。等到郭以安意識到自己走神時,毛筆已經(jīng)在宣紙上暈開來一個大墨點。
郭以安有些手忙腳亂地收拾,生怕把這些軍報染黑,突然聽到了顧無歡和李達竊竊私語。
他抬頭望去,只見顧無歡正垂頭搗藥,青石杵子反復碾著曬干的當歸。
“無歡兄,”李達湊過去,聲音壓得低卻難掩興奮,“你猜我剛在營門口瞅見誰了?”
顧無歡頭都沒有抬,只是往藥臼里又加了一味藥材。
見顧無歡沒應(yīng)聲,他又捅了捅對方胳膊,“你看將軍那樣,失魂落魄,嘖嘖……真是可憐啊!”
顧無歡這才抬眼,看了李達一眼,然后又落回藥臼上,杵子依舊有節(jié)奏地碾著:“軍中不許妄議。”
“嗨,就咱們倆。”李達滿不在乎地擺手,自顧自說下去,“方才營外停了輛馬車,就是上回那個林公子,將軍喜歡的那個!他旁邊還站著個書生,油頭粉面的,倒是長得有些人樣。”
李達捏起旁邊碟子里碾碎的藥材粉末,聞了聞,挺香,就伸出了舌頭舔著吃,一邊吃一邊說。
顧無歡看李達把那粉末往嘴里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達越說越起勁,根本不給顧無歡插嘴的機會:“不過話說回來,那馬車真叫氣派,鎏金的軸頭,簾布是云錦的,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林公子選那書生,倒也情有可原。至少吃穿不愁,不像,我們將軍,腥風血雨的,沒個安穩(wěn)日子。”
忽然,李達一拍大腿,像想起什么似的:“哎不對,那馬車我瞧著眼熟!車上燈籠上好像寫了個‘莊’字……哎呀,剛剛那書生說自己叫……景行?莊景行?這個名字怎么這么熟悉?我想起來了,那不就是瀛洲首富莊延年的兒子嗎?”
郭以安捏著宣紙的手指下意識收緊,紙頁邊緣被攥出幾道深痕。帳內(nèi)的碾藥聲不知何時停了,只有燭火在寂靜里明明滅滅,顧無歡手里的活早就停下了,盯著李達,認真地聽他說話。
李達被兩人看著,頗有些得意,隨即臉色一變:“哎呀,我上午去金桂坊喝酒,聽說莊家這幾日家中鬧鬼啊!都死了好幾個人了!林公子去了,可別被鬼抓去!”
“李達,你說什么?什么鬧鬼?什么危險?”郭以安盯著李達,眼神凌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