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只覺得渾身汗毛倒立,呼吸一滯,打了個哆嗦。
夜風(fēng)吹得靈堂窗欞“吱呀”作響,燭火被卷得連連搖晃,將林鳶與郭以安的影子在墻上拉得忽長忽短,風(fēng)也吹起了那黑影的白衣長發(fā)。那影子纖細(xì),顯然是個女子,可周身裹在一片濃黑里,只有衣擺邊緣在微弱的燭光下泛著一點慘淡的白,長發(fā)披散著,一動不動,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若不是燭火這一晃,根本林鳶根本不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啊!”林鳶的尖叫脫口而出,雙腿嚇得發(fā)軟,幾乎要跌坐在地。
林鳶最是怕鬼的,尤其這好像還是個女鬼,一個白衣長發(fā)的女鬼!
那身影突然往前飛撲,手里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揮了過來,是一把匕首!
不過,她顯然不會武功,抬手的動作僵硬又笨拙,可那揮動匕首的姿態(tài),卻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狠勁,她要殺了他們!
“小心!”郭以安瞳孔驟縮,來不及抽刀,猛地一腳踹向腳邊的燭臺。那燭臺帶著火苗“嗖”地飛出去,正落在女子腳邊,燭火晃了晃,房間一角驟然亮了幾分,將女子的臉龐清清楚楚地照了出來。那是一張蒼白的臉,眉梢還帶著幾分熟悉的柔媚,只是此刻臉色鐵青。
林鳶的呼吸瞬間停滯,驚呼聲不受控制地沖出口:“三姨娘!”
這女子分明就是剛剛在靈堂打牌的三姨娘!
她……是要殺人滅口!
三姨娘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帶著幾分警惕,一擊不中,想再出招已經(jīng)不太現(xiàn)實,而且郭以安剛剛那一招,一看便是武功高強(qiáng),三姨娘沒有勝算。
可若是真打起來,將家丁引來,郭以安和林鳶卻又不好解釋,畢竟他們爬到人家家主的棺柩里去了,怎么說也是理虧,雖說三姨娘出手,但他們也沒有什么確鑿的證據(jù),三姨娘就是殺害莊延年的兇手。
林鳶和郭以安對視一眼,很明顯,三姨娘看到他們從棺柩里出來,定然怕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雙方都不想將這張窗戶紙捅破。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他又是誰?”三姨娘看著林鳶發(fā)問。
林鳶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回答。
突然,靈堂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想來應(yīng)該是有家丁前來稟報。
就在這時,郭以安突然變了臉色,手臂猛地收緊,竟反手將林鳶扣在身前,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拔下了她發(fā)間的玉簪,簪尖抵住她的脖頸,冰涼的觸感讓林鳶渾身一僵。他抬眼看向三姨娘,裝作兇狠的樣子:“把莊府里的值錢東西都拿出來,不然我就殺了她!”
三姨娘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目光在郭以安和林鳶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卻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握著匕首的手緩緩垂下,將匕首收進(jìn)了袖中。
他們各懷心思,但此時,他們要演一出戲給家丁們看。
靈堂外涌進(jìn)一群家丁,他們手里舉著的火把,瞬間將整個靈堂照得亮如白晝。
眾人驚呼:“賊人在這兒!”
郭以安背對著家丁,燈火又暗,眾人應(yīng)該看不清他的臉。聽到家丁入內(nèi),郭以安猛地將林鳶往三姨娘的方向一推,趁著眾人注意力分散的間隙,轉(zhuǎn)身翻上窗臺,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快追,莫要讓賊人跑了。”一個帶頭的家丁嚷道。
三姨娘看了林鳶一眼,眼神里藏著幾分未說透的意味,兩人默契地都沒再提方才靈堂里的事情。
“窮寇莫追,莫要上了賊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三姨娘眼神凌厲,對著各位家丁說道,然后往外走,裙擺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風(fēng),顯然是要去查看四姨娘的情況,“林公子,你先隨我去看看四姨娘的情況,這才是正事兒。”
顯然三姨娘不太放心,林鳶一個人在靈堂,說是隨她一起去,明明是監(jiān)視。
林鳶回頭看了看郭以安翻身出去的那個窗戶,夜色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見。還有很多疑惑沒有解決,跟去看看也無妨。
-----------------
剛到四姨娘的院落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藓埃熘s亂的撞門聲:“是他,他來殺我了!是我殺的!我殺死了老爺!他的冤魂來索命了!與其冤魂索命,不如,你們直接讓我死吧!”
三姨娘帶著林鳶推開院門進(jìn)去,其他的家丁自覺的站在院外,垂著頭不去觀望。
林鳶環(huán)視著這個院子,院子不大,只種著幾棵歪歪扭扭的棗樹,收拾的倒是很干凈。
院子里只有兩個奴仆,正手足無措地拉著一個發(fā)瘋的女子,看來她便是四姨娘了。
這女子看著年紀(jì)不大,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盤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也散落得差不多,鬢邊別著一朵絹花,卻連一根簪子都沒有,想來應(yīng)該是怕她發(fā)瘋的時候,傷了自己。
這四姨娘已經(jīng)瘋得很厲害了。
四姨娘抬起頭望著三姨娘和林鳶,林鳶這才看清,那四姨娘年齡很小,估計才十三、四歲,長著一張鵝蛋形臉,顴骨略高,五官算不上精致,但是還算秀氣。只是此刻臉色慘白如紙,原本還算明亮的眼睛瞪得滾圓,布滿了血絲,嘴唇干裂得沁出了血珠。她穿著一身半舊的素色襖子,衣擺被扯得皺巴巴的,雙手死死攥著一個奴仆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對方的胳膊里,整個人瘋瘋癲癲地掙扎著,腳下的繡鞋都掉了一只。
“把她架起來,關(guān)進(jìn)西廂房!”三姨娘皺著眉,語氣冷得沒半分溫度,“這般瘋癲哭鬧,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丟的是整個莊府的臉面。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兩個奴仆雙手比劃著嘴里發(fā)著“啊啊……”的聲音,點頭應(yīng)下,原來這兩人竟然是啞巴!
很多有錢人家里都會養(yǎng)著這么幾個啞奴,干活利索,又不怕嚼舌根,至于是不是殘忍,根本不是這些貴人們思考的問題。
奴仆一人架著四姨娘的一條胳膊,強(qiáng)行將她往西廂房拖。四姨娘還在不停嘶吼:“放我出去!我沒有撒謊,我沒有!真的有冤魂索命!你們不聽話,會被丟下去的!”
可是,四姨娘最終還是被硬生生拖進(jìn)了廂房,“哐當(dāng)”一聲,房門被從外面鎖死,只剩下里面隱約傳來的嗚咽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瘆人。
院門處傳來腳步聲,“嘭”院門從外面被踹開,院子里眾人回頭,莊景行立在院門口面色鐵青。
而莊景行的身后赫然站著一個人……
是郭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