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鳶的態(tài)度,不容拒絕。
郭以安終于退讓了:“好,我同意,但是,你切莫逞強(qiáng)!只是查看即可,其他的事情等家丁來了再說。”
林鳶鄭重地點頭,答應(yīng)了:“我搖動一下繩索就表示四姨娘在下面,兩下表示沒有。一直搖,就是讓你把我拉上來?!?/p>
“好?!惫园怖涞貙⒙槔K綁在自己腰間,然后半蹲下來,將麻繩的另一頭繞過林鳶的腰,纏了兩圈。郭以安比林鳶高了幾乎一個頭,現(xiàn)在他半蹲給她系繩子,指尖不小心擦過林鳶的腰側(cè)。林鳶覺得有些尷尬,抿了抿嘴,放緩了呼吸,撇過臉去。
“榆木……腦袋……”林鳶嘴里輕輕嘟囔了幾下。
“什么?”郭以安一邊綁著繩子,一邊抬頭問道。
“沒……沒什么……”林鳶暗自慶幸,還好天色夠暗,郭以安看不見她的臉,不然丟臉丟大了。
林鳶見繩子系好了,轉(zhuǎn)身往井口走去。
“鳶兒!”郭以安心中總有些不安。
“嗯?”林鳶回頭,望著他。
“小心些……”郭以安眼神如水,眼中滿是擔(dān)憂。
“好……”林鳶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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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壁的磚石早已風(fēng)化松動,指尖扣上去便能捻下細(xì)碎的土渣,林鳶兩手攥著垂落的麻繩,不時需要用腳輕踢井壁,讓自己輕輕蕩開,以免自己撞上凸出來的石塊。
林鳶的口鼻用帕子緊緊蒙住,但仍擋不住井底涌上來的腐腥氣。
那是爛泥的腥氣、朽木的霉味,還混著一絲說不清的、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井口雖小,但下方卻很寬敞,上小下大。林鳶越往下,便離井壁越遠(yuǎn),腳根本碰不到井壁,只能全靠郭以安用繩子將她吊著下去。
突然,綁在腰間的繩索一松,林鳶整個人猛得往下墜了一兩尺,頭上的小碎石塊和泥土撲簌簌掉下來,落在林鳶頭上。然后,腰間的繩子一崩,林鳶又被緊緊拉住,人被麻繩一拉,被迫成對折姿勢,垂掛著。林鳶感覺她的腰被麻繩勒得火辣辣的疼,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林鳶扭頭望向井口,朝郭以安喊道。
“快!你先上來!”郭以安只喊了這一句便沒了動靜,只聽見井口處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兵器碰撞聲。
林鳶又被繩子拉扯了幾下。
不好,難道是有人偷襲。
林鳶望了一眼腳下不遠(yuǎn)處的泥地,只能下次再下井檢查了。林鳶心一橫,將麻繩纏繞在手腕上,用盡全力往上攀。
此處,井下空間很大,林鳶根本夠不到兩邊的井壁,只能全憑手上的力量,所以她爬得并不快。
“鳶兒,小心!”井口傳來郭以安焦急的聲音。
話音未落,麻繩一松,林鳶整個身體便直直地墜落下去。半空之中,根本沒有落腳點,林鳶就這樣硬生生地落在井底的淤泥里,冰涼黏膩的黑泥瞬間沒過腳踝,雙手為了保持平衡也按到了淤泥里。手里的火折子早已不知去向,井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郭以安!”林鳶朝井口喊道,但是回應(yīng)她的只是靜寂的黑夜。
局促不安加上那黏膩的觸感加上腥臭,讓林鳶十分不適。
林鳶讓自己勉強(qiáng)站起身來,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在黑暗中摸索著找火折子,她的指尖在黏膩的黑泥里胡亂劃動,指甲縫里都塞滿了濕土,卻什么都沒摸到。
林鳶的指尖終于觸到一個冰涼光滑的物體,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那東西很圓潤,表面蒙著層薄泥,指腹能摸到細(xì)微的凹陷。林鳶愣了半秒,心中還沒來得及細(xì)想,指尖順著那圓潤的弧度往下滑,竟恰好卡進(jìn)一個空洞的凹槽里,那是眼窩的形狀!這是一個頭骨!
“??!”短促的驚叫卡在喉嚨里,林鳶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手,整個人往后踉蹌著跌坐進(jìn)黑泥里。
指尖還殘留著那獨特的觸感,林鳶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胃里卻翻江倒海,連帶著鼻腔里的腐腥氣都變得更加刺鼻,逼得她彎著腰干嘔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突然,她的手指觸摸到了一個熟悉的觸感,林鳶反手一握,是她的火折子!
火折子被吹亮的瞬間,橘紅色的火光將黑暗驅(qū)散,井底的景象狠狠撞進(jìn)她眼底?;鸸庹樟恋姆秶鷥?nèi),滿地都是泛著慘白的白骨,林鳶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悸。
半晌,林鳶才回過神,既然上不去,不如就先行查看。
林鳶讓自己勉強(qiáng)站起身子,走到最近的那具白骨旁邊,腳下踩到淤泥里的白骨,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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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的黑泥里裹著層層枯敗的樹葉,一捏就碎成渣。林鳶蹲下身,指尖避開濕滑的黑泥,輕輕撥開覆在白骨上的枯葉,這具白骨的頭骨前額崩裂了一道缺口,下頜骨與顱骨分了家,渾身上下有好幾處骨折斷口。
這些斷口有新有舊,好幾處像結(jié)了層不規(guī)則的硬痂。
人死后,再骨折,斷口是銳利平整的,所以這些傷是生前造成的!
而且,這死者生前反復(fù)被虐待,導(dǎo)致好幾處骨折,愈合后,又被打斷!
林鳶心頭一沉,又伸手拂去另一截肋骨上的碎葉,一連查看了好幾具尸骨,全都是如此。
這些人是被虐殺的!
她站起身,借著昏暗的火光,大致數(shù)了數(shù),單是能看清的頭骨,就有十幾個之多。
林鳶心情沉重,心情難以言說。
突然,井口上方掉下來幾塊碎石,差點砸中林鳶,還好,林鳶剛好靠著井壁查看,躲過一劫,不然,即使不死也要被砸破腦袋。
隨即井口傳來一陣嘈雜,然后回歸安靜。
許久,井口邊毫無動靜,反而風(fēng)聲越來越急,暴風(fēng)雪要來了!
衣襪本來就被井底的泥水泡濕,這雪一落下來,更冷了。林鳶抱著胳膊,她只覺得外面的涼氣一點點滲進(jìn)來,通體冰涼。
林鳶苦笑了一下,自己不會就這樣死在這井底,跟這些白骨作伴吧?
“不能睡……不能睡……”林鳶用力掐著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
林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這么信任他呢?
可別忘記了,上輩子自己是死在誰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