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參軍這兩個字一出口,在場幾人均震驚了。郭以安猛地抬頭盯著林鳶,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林鳶瞬間屏住了呼吸,渾身肌肉緊繃,心中則暗自盤算著,自己此時逃跑的勝算。
林鳶記得,前世,她曾問過這陸判官,為何要盯著她不放。
答曰:直覺!
想來,應該是多年辦案的直覺讓陸川本能地覺得林鳶不對勁,至于哪里不對勁,他一時也說不上來,所以他才會選擇拿出通緝犯的卷軸,與之比對。
“林鳶……是你什么人?”誰知陸參軍卻接了這么一句話。
林鳶暗自松了一口氣,腦子飛速思索,該如何圓謊。
“是……我堂姐?!绷著S摸了摸懷里的物件,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聽起來輕松。
“堂姐?”陸參軍和郭以安異口同聲道。
郭以安一臉震驚地望著林鳶。
陸參軍眼中露出狐疑的神色,背著手圍著林鳶走了幾步,然后停在林鳶身側,仔細盯著林鳶的下顎處。
不妙!他也在懷疑,是不是易容了!
果不其然,陸參軍伸出手指正要往林鳶臉頰摸去,卻被人用手掌重重拍掉。
“陸大人,我剛剛已經檢查過了,并不是易容!”郭以安篤定道,還不放心,便又開口道,“難道,你不信我?”
剛剛,林鳶和郭以安在門口鬧出的動靜并不小,很多人都看見了,郭以安這話不似作假。
陸參軍聽言,收回了手指,笑道:“自然不是,既然郭將軍已經檢查過了,下官自然是信的。”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即使是陸川這樣剛正不阿的官員,也是不太愿意因為懷疑而得罪一個比自己官階高好幾級的人。
“小兄弟,過所拿來,我看看。”陸川還是不死心。
過所,就是一種通行證,政府規定,走州過縣都得使用,上書出行人的姓名、年齡、身份、籍貫、甚至隨行人員等。
林鳶利索地將懷里的過所掏出遞了過去。
“哦?你是京城人士?”陸川拿著過所,摩挲著。
“是,家住京城北郊?!绷著S低頭恭敬應道。
“哦,聽聞,北郊有一觀音寺,求姻緣很靈。”陸川點了點頭,笑著將過所合上。
林鳶仍是恭敬回道:“陸大人說笑了。哪有什么觀音寺,倒是有一座孝嚴寺。平日里,我們都去那求平安,沒聽說過求姻緣?!?/p>
林鳶額頭滲出微汗,此人真是心思細膩,不好應付,千萬不要中了他的套,還好,自己真的在京城北郊生活過。
陸川這才將過所遞過去:“林……文淵,對吧?你不遠千里,來此,所謂何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謊言纏繞著真相才讓人難以分辨。
事已至此,不如破釜沉舟,想到這,林鳶徹底冷靜下來了。
“送信?!绷著S抬起頭,平靜地看著陸川。
“送信?”陸川狐疑地打量著林鳶。
“給郭以安郭將軍送信?!绷著S道咬了咬牙,從懷里拿出那封郭以寧寫的信,上面果然寫著郭以安的名字。
“哦?”陸川摸了摸下巴,還在琢磨。
這些事都能自圓其說,環環相扣,可是,這人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不一定會信。
陸川很是耐心,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耐心。
“哎呀,我說陸大人,這小子不過十七八,能犯什么大罪??!前幾年,怕不是還在吃奶呢!”李達從陸川身后快步上前,伸出他的大掌想要摟陸川的肩膀。
林鳶記得陸川最討厭別人碰他,果不其然他一個側身避開,李達一下子踉蹌了兩步,直直撞上了林鳶的肩膀。
“啪!”信掉在地上,林鳶一驚,想要去拿,卻被郭以安先行一步撿了起來。
“還我!”林鳶有些急了,她還沒看這信里有什么,萬一里面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我不!”郭以安挑了挑眉,拒絕道。
“你無賴!”林鳶臉上有了怒意。
“對呀!”郭以安笑容燦爛。
“文淵小兄弟,你該還不知道吧,他就是郭以安郭將軍!”李達熱情地上前打招呼,他剛剛一聽這小兄弟是林鳶的堂弟,那不就是自家將軍的親戚嗎?
李達點破郭以安的身份,林鳶也不能再裝不知道,只得硬著頭皮演下去。
“真的?”林鳶假裝懷疑。
“千真萬確?!崩钸_揚了揚下巴,“陸大人就可以作證。”
事已至此,林鳶斷沒有將信拿回來的道理,但是絕對不能讓郭以安當眾看信,能拖一時是一時:“好,我信你,但這信你得回去再看?!?/p>
林鳶環視眾人,意思再明白不過,人多眼雜。
郭以安點頭,將信揣入懷中。
陸川仍不愿意放棄,往前走了幾步:“林公子,還需跟我去司理院一趟,這死者的情況,需要做些記錄。請吧……”
林鳶手指微動,正思索著該如何化解。
郭以安卻一步跨過來,橫在她和陸川中間:“陸大人,這就不必了吧?算起來,這林公子也算是我家兄弟,哪有這樣的待客之禮。此事,我們都在場,若是你要傳喚,我們幾個同你一同回去復命。”
“你!”陸川有些微怒,但是,確實是自己不占理,轉念一想,便改了口風,“既然郭將軍執意如此,下官也無可奈何,只是,郭將軍莫要讓歹人騙了?!?/p>
陸川咬了咬牙,怒視著他們,不等郭以安和林鳶說話,大手一揮,對屬下道:“走!”
“欸……”林鳶想叫住陸川,但是一時之間說不出什么由頭,只得作罷。林鳶心中暗自叫苦,要知道,讓郭以安把她帶回去,共處一室,還不如跟陸川走了,要不,陸大人你回來,再考慮一下呢?
“欸,你說你這個陸判官,怎么回事!這么沒有眼力見呢!”李達見陸川走遠,手舞足蹈,在背后罵起來。
“林公子……”郭以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請吧?!?/p>
算了,那信還在郭以安手里,得想辦法拿回來,林鳶無奈地長嘆了一口,率先走出了金桂坊的大門。
王蘊之看了大半天的熱鬧,心情很是不錯,他看了旁邊面無表情的顧無歡一眼,搖了搖頭笑著跟出去。
郭以安牽來一匹馬,伸出手,想要扶林鳶上馬。
林鳶心情復雜,沒理會郭以安的殷勤,甩開他的手,翻身上馬。
郭以安卻不急著上馬,而是拿出手里的那封信,拆開。他動作太快,林鳶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郭以安打開信封的瞬間,指尖驟然僵住,信封里面還有一個信封!他抽出里面的信封一看,眼神驟然一變,抬頭盯著林鳶。
林鳶倒吸了一口涼氣,探出身子去看那信封,自上而下正好看得清楚。
里面信的封面上面赫然寫了三個字: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