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安檢的時候許流年端著鵝錦讓人掃了兩下,手里的紙袋也打開給人檢查。
這種容易損壞的東西她都不會直接放進(jìn)安檢機(jī)器,避免中途碰倒,這是她多年坐地鐵的經(jīng)驗。
安檢完發(fā)現(xiàn)那人站在原地看自己。
許流年不明所以,繼續(xù)跟著他下扶梯上地鐵。
兩站路,這個點地鐵上人擠人,許流年連寒暄的時間都沒有,差點被擠走,要不是他在到站的時候拽了她一把說不定她都下不來。
“謝謝啊。”許流年手里的植物安然無恙,另一手理了理被擠皺的衣服。
然后她就跟在人屁股后邊往外走。
因為實在太沉默,許流年就找話題跟人聊天。
“你們還沒開學(xué)啊?”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并沒回答她的問題。
許流年沒看明白,但是也察覺到了這人的冷淡跟不好相處,干脆不再說話。
嘖,沒禮貌的弟弟。
一直到她跟著人進(jìn)了小區(qū),上電梯,指紋解鎖。
“要換鞋嗎?”她很有禮貌地問。
“不用。”
那她就不客氣了,直接走了進(jìn)去。
不愧是這附近的高檔小區(qū),這一望無際的大平層,這一覽無余的江景,這……臥槽!一整面熱植墻?
許流年血液沸騰,小碎步上前瞻仰。
人在圈子里混的夠久,眼界總會開闊一些。
她在江城有不少的朋友,也去過本地一些比較有名的熱植博主家,當(dāng)然見過他們豪氣十足的熱植墻。
現(xiàn)在眼前這個,以她刷短視頻的頻率竟然從沒在社交軟件上見過,但是規(guī)模之龐大、種類之豐富、巨物之繁多,絕對是她印象中最豪華的熱植墻!
玩熱植的人都有自己心里的一套評判標(biāo)準(zhǔn),但對于養(yǎng)植物的人來說,最最有成就感的還是把一棵剛發(fā)芽或瘦弱切段或巴掌大小的小苗用幾年時間養(yǎng)成葉長七八十厘米甚至一兩米的巨物。
他家里正對面是一整片落地窗,熱植墻設(shè)置在原本電視機(jī)的位置,上方是一排整齊的補(bǔ)光燈,周圍還有噴淋設(shè)備,但并不顯眼,在植物中隱藏得很好。這一面墻最扎眼的不是那棵氣生根爆炸的南美熒光蔓綠絨,而是巨物之下各種各樣的花燭,那品相比人家直播間里的都要好,中心那棵完美的腦紋帝王簡直就是許流年今生摯愛,反而兩邊的錦化龜背竹都成了點綴。
這年頭誰手里還沒兩顆錦化龜背竹呢,外邊切段都白菜價了好嗎。
許流年眼睛跟黏在熱植墻上一樣,伸手一指里面一顆看起來小一些的花燭:“這個賣嗎?”
那是一棵幾乎純黑的奢華花燭,整片葉子是獨特的皮革質(zhì)感,完美的心形中有凸起的紋路,反射著補(bǔ)光燈的光線,就像是黑色皮革上鋪了一層金箔般華麗。
“不賣。”男人冷漠的聲音響起。
“這個呢?”
她小手一指,就是一棵精致優(yōu)雅的領(lǐng)帶花燭,區(qū)別于她之前見過的品種,這一棵紋路格外好看
“不賣。”
“這個。”
這次是一棵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是純黑的花燭。
實際貴的要命,是近期大火的某個雜交花燭。
他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大概意思就是:你到底在癡心妄想什么。
“小苗區(qū)在這邊。”他抬手一指旁邊。
許流年不敢伸手摸,她怕摸壞了賠不起,癡癡看了許久,才跟著他到玻璃隔斷的旁邊陽臺空間,期間視線掠過了一個超大雨林缸隱約還似乎看到了角蛙?
他把這一片陽臺區(qū)域都改成了小苗區(qū),整齊的花架上放著各式各樣插著標(biāo)簽牌的小苗。
不僅有花燭,也有其他天南星科植物。
看過了好貨,再看這些許流年就有點看不進(jìn)去了。
“挑一個,跟葉損的那棵一起帶走。”他說。
這語氣比起之前可要大方得多。
都這么多小苗了多送幾棵會死啊真小氣嘖。
許流年保持著大姐姐成年人的體面,一頭扎進(jìn)小苗區(qū)挑挑選選。
他標(biāo)簽牌寫的很清楚,每個小苗母本父本都寫在上邊。
最后許流年挑了一個kos側(cè)芽,因為這家伙母本就在墻上掛著,她看了它媽的長相后義無反顧選中了這個小家伙,并且表示愿意補(bǔ)差價。
冷知識,一棵kos側(cè)芽小苗市場價在三百左右,具體得看品相。
而一顆鵝錦小苗價格在三四十。
許流年是做好了出血的準(zhǔn)備的。
她不是白嫖黨。
她在小苗區(qū)已經(jīng)逛了足足一小時,完全忘我,等反應(yīng)過來跟人討價還價時,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一罐可口可樂拎在手里,靠著一張黑色長桌玩手機(jī),低頭時的眉眼在燈光下一覽無余。
仔細(xì)看這張臉,又沒了在地鐵站時的那種少年氣,反而顯得成熟些,這讓許流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先入為主猜錯了人家年紀(jì)。
雖然削瘦,但皮下的頂級骨相依舊讓人挪不開眼。
“嗯,可以。”他依舊在看手機(jī),似乎無所謂她拿了什么,最后捏著可樂的手抬了抬,“出門記得幫忙帶走垃圾,就當(dāng)是補(bǔ)差價。”
“……好的。”
省了錢的許流年用自己的紙袋裝好kos跟那棵葉損的奢華雜,出門前清理了視線范圍內(nèi)的垃圾桶,拎著兩袋垃圾,在門口跟人寒暄:“我看你也有鵝錦,怎么還找人換啊?”
“沒有全白的。”
兩人一人在門內(nèi)一人在門外,黑色大門開了個人大小的口子,是他剛把她放出去時打開的,因為她又駐足閑聊才保持這樣尷尬的空間,他手搭在門沿,要關(guān)門的姿態(tài)再明顯不過。
“其實我家里還有不少小苗,要不咱們加個聯(lián)系方式以后有空繼續(xù)互換?”許流年覺得自己這輩子求職都沒這么誠懇過。
“再說吧。”
這語氣,她再打擾人家就很不禮貌了。
許流年體面地選擇放棄,轉(zhuǎn)身就走。
過了會兒,身后才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
天都快黑了,她坐地鐵回去,在地鐵上又瞻仰了一遍全綠的基們,看了看紙袋里的小苗舒緩心情,又收到唐玨的消息。
王中王:【小蛋糕照片】
王中王:到你家了。
王中王:你爸媽都下班了,你咋還沒回?
兩人家離得近,唐玨這個人又十分清閑,她家已經(jīng)成了唐小姐的第二故鄉(xiāng),隔三差五就衣錦還鄉(xiāng)。
許流年拍了張小苗照片,給她回復(fù)還有一個小時到家。
都坐上地鐵了,她也懶得去公司取車,正好唐玨在,明早讓她開車送她上班也是一樣的。
不慌不忙到家,路上她跟個變態(tài)似的把人家XXXXX咸魚上的動態(tài)刷了個遍,反復(fù)觀看兩人的兩條記錄。
實際上他的動態(tài)里除了頭像ID以外什么都沒有,這家伙根本不在上邊賣東西,而她又看不見人家的交易記錄,只能點進(jìn)聊天框續(xù)上這段“情緣”。
畢竟是他先來問她買東西,此前兩人聊天就屬于正常的交易范疇,規(guī)規(guī)矩矩的。
許流年斟酌著給人發(fā)消息:給個好評唄小哥哥~
打完字自己在地鐵上yue了一下才緩過來,正好到站,拎起東西下車回家。
她家燈火通明,玄關(guān)處鞋架上放滿了鞋,因為被唐玨的鞋占了位置,許流年自己的沒地方放,只能收拾好放在旁邊再去換拖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的拖鞋也被征用,她深吸一口氣拿了雙備用的拖鞋。
“寶寶回來啦~”唐玨從她房間里鉆出來,掐著嗓子撲過來。
要不是許流年是個170的高個子,身體底子還算不錯,不然能被她創(chuàng)趴下。
“蛋糕呢?”她今天綠了一整天,急需要甜甜的東西舒緩心情。
“晚點再吃吧,咱們煮點餛飩先吃飯,你媽還在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她爸從廚房探出頭。
“對對!我特地買的手工餛飩!皮蛋鮮肉的!”
唐玨每次來都自備干糧,正好解決了他們社畜一家三口的晚飯問題。
她媽王女士目前還沒退休,至今還在一線高三教語文,甚至每周都有兩個晚自習(xí),周六也要加班上課,回家時間直接跟她這個大廠流水線數(shù)據(jù)女工齊平,她爸國企上班,工作算是家里最輕松的了,但也是朝九晚五,因為下班最早,常年負(fù)責(zé)晚飯工作。
趁著煮餛飩的時間,許流年先去陽臺看看自己的寶貝們。
她在家里有兩個空間養(yǎng)植物,一是客廳陽臺,空間不算大,只有四五個平方;二是她的臥室,飄窗連帶著飄窗所在的一面墻都被她用來養(yǎng)植物,致力于充分利用每一平米的采光空間。
陽臺光照相對好一些,養(yǎng)了一些她從小帶到大的、能耐曬的熱植,比如她的各種錦化龜背竹,但最重要的還是那棵養(yǎng)了四年的密葉猴耳環(huán),每年的修剪塑形施肥澆水,如今主干已經(jīng)有嬰兒手臂粗細(xì),這些年她也一直在高壓枝條,授粉收種子播種養(yǎng)小苗,算下來給她還創(chuàng)收不少,——至少比她的基更掙錢。
她養(yǎng)的植物多,空間小,就顯得擁擠,家里為了讓她養(yǎng)植物已經(jīng)把衣服都晾出去了,床單被罩還得去頂樓晾曬,王女士對此頗有微詞,但也拿女兒沒辦法。
今天剛看了人家豪華大平層,再看自己的小陽臺許流年心里就不得勁起來,明明她的寶貝們也養(yǎng)的很好,卻只能委屈在這個小小空間,還不能隨便買買買,因為家里真的放不下。
將今天新得的小苗安置好,原盆里的土看配土甚至比她自己配的還舍得下本錢,再加上苗還小就不需要換盆里。
打理植物的時候許流年就在琢磨自己的存款。
要不換個大房子吧?
她能有更大的空間養(yǎng)植物,一家人也住的更舒服,最近房價不是跌跌跌跌到厭倦嗎?
“來吃飯!”
她爸一聲吼,許流年一把把水壺里的水倒給密葉猴耳環(huán),放下水壺噠噠跑過去吃飯。
唐玨跟在自家似的已經(jīng)坐好正在玩手機(jī)。
許流年去廚房端了兩碗餛飩,在她面前放一碗,剛坐下,斟酌好言語看見她爸也坐下才開口。
“爸,要不咱們家買個房吧,趁咱們都有工作,一家三口公積金肯定是夠還貸款了。”
“你媽說回來給你介紹相親,吳老師家的外甥,海龜,金融公司上班……買什么房?”
相親啊,許流年倒是不介意。
她這個工作時間跟作息也碰不到什么優(yōu)質(zhì)對象,她爸媽人緣廣,給她介紹相親也不是頭一回了。
反正,交個朋友嘛。
“行,知道了,那房子……”
“等你媽回來再說,看她的意見。”
她爸一向沒什么主見,家里都是王女士說了算,許流年也就不再啰嗦,乖乖吃餛飩。
別說,很好吃。
唐玨:“你想買房的話咱們一起唄,正好最近房價下來了,我囤兩個房子,反正錢放著也是放著。”
嘖,囤字能這么用嗎?
一聽唐玨要買房,許建國想起來:“小玨你不是之前買了兩套的嗎?買這么多住得過來嗎?女孩子家還是要留點現(xiàn)金在手里才好哇,你父母都不在,得做長遠(yuǎn)打算吶,不要想一出就一出,到時候正需要花錢,喲,沒有。”
建國同志爹味又上來了。
“沒事啦,我最近財運(yùn)不錯,爸媽在上頭保佑我呢。”
許流年和許建國:“……”
這孩子可真開朗。
別人父母雙亡童年創(chuàng)傷,到唐玨這里就變成了管他呢我上頭有人。
但奇怪的是,她這個人確實一直運(yùn)氣都很不錯。
比如做美妝博主意外走紅,等這個賽道卷起來,她又早早跟著前男友炒股,縱橫股市三年有余,掙得比許流年跟她爸加一起翻十倍都多。
許建國同志還被白酒套著呢,至今都沒能回本。
餛飩吃到一半,門口傳來動靜,許建國條件反射似的躥了起來去廚房下餛飩,王女士進(jìn)屋看見唐玨打了聲招呼,看見桌上的餛飩就猜到又是唐玨帶來的。
對于他們一家三口經(jīng)常受唐玨接濟(jì)這件事,王女士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點膈應(yīng)的,她不像他們父女倆那么心大,她覺得自己作為一個長輩老是占小孩的便宜有失體統(tǒng)。
但餛飩都吃了,王宛又不能讓他們吐出來,于是坐下后,她對唐玨說:“我一個同事家的外甥剛回國,一米八,有健身習(xí)慣,在金融公司工作,要不聯(lián)系方式推給你,見一見?”
許流年覺得這話似曾相識,抬起腦袋,看向親媽:“那不是我的相親對象嗎?”
王宛瞥了眼她面前的餛飩,“你往后稍稍,小玨先見,她要是覺得不行你再上。”
唐玨興高采烈:“好嘞阿姨!”
許流年:“……”
吃人嘴短,許流年朝廚房喊了一句:“再加一碗!”
等到人坐齊,許流年又提起買房的事。
王女士聽完,斟酌片刻,才開口:“嗯,買房可以,先確定需求,我跟你爸在這里都住習(xí)慣了,離我們單位也近,再搬家也太折騰,為了你工作方便,可以考慮在你單位附近買一套,你有看中的嗎?”
她一松口,許流年就來勁了。
她將手機(jī)屏幕轉(zhuǎn)向?qū)χ希拔铱粗辛诉@個小區(qū)。”
兩人目光匯聚在她手機(jī)上,許流年旁邊的唐玨也伸長脖子扭頭去看。
正是許流年今天剛剛光顧且念念不忘的大平層。
許建國:“……你太高估我們的實力了。”
王宛:“下一個。”
唐玨卻是真的在考慮,“這個小區(qū)挺好的呀,特別保值,環(huán)境也很好,我有朋友住在這兒呢。”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許流年是真的動心了,“首付不到一百萬!”
許建國眉毛抽搐:“月供呢?”
許流年語氣天真活潑:“兩萬多!爸媽咱們一人攤七千就行了!”
王宛忍無可忍:“閉嘴吧,公積金最高只能貸一百二十萬,你總價六百多萬的房子,讓我跟你爸喝西北風(fēng)啊?!”
誰家好女兒讓父母五十高齡背上千萬巨額房貸哇?
許流年收回手機(jī),“做夢又不犯法。”
她現(xiàn)在這個工資,干到她退休都掙不到六百萬。
該死的這世上有錢人這么多多她一個怎么了!
房子她是真喜歡,家里也是真的買不起。
趁著一家三口都在,商量一番,最后還是決定……重新裝修。
其實他們家也有一百平,一家三口住是足夠的,原本陽臺空間也足夠大,只是因為幾十年前的裝修風(fēng)格原因顯得逼仄。
明明就這么點地方,還得劃出個三室一廳兩衛(wèi)出來,那肯定是每個空間都小小的,住著不舒服。
唐玨幫忙推薦了設(shè)計師,許流年跟爸媽一合計,重新裝修的錢還是足夠的,也不用背貸款,家里的家具家電也是時候更新,她爸眼饞洗碗機(jī)好幾年了。
這事就這么定下來。
逃脫了千萬房貸的王女士跟建國同志語氣都輕松起來,甚至同意她繼續(xù)在未來的洗衣區(qū)跟新陽臺繼續(xù)養(yǎng)她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