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秀一秀自家珍貴猴子母本的許流年還在相冊挑選美照,就收到對方發來的一張照片。
樹葉遮天蔽日、主干手腕粗細、樹型接近完美的巨、大、密葉猴耳環。
一看就知道入手比她早,這個粗度,得養七八年。
七八年前就開始養猴子,不愧是大平層。
她家那棵現在再稱什么母本就顯得格外可笑,許流年恨不得把自己發過去那幾條猴子相關的消息統統撤回。
她到底在秀個什么勁兒。
被子一裹,許流年帶著悲憤睡著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打工牛馬所謂的自然醒其實跟平時上班差不多,生物鐘似乎刻進了基因,許流年睜開眼摸到手機一看是熟悉的七點整,給自己氣笑了,扣下手機扭頭繼續睡。
終于又睡了半小時,又醒了,她決定不再跟自己的身體玩對抗,爬起來洗漱,換好衣服準備下樓吃早飯,就聽見唐玨臥室門開著傳來熟悉的短視頻嘎嘎笑的動靜。
又通宵了她的好閨蜜。
這種死亡作息,她們不猝死誰猝死啊。
“早飯吃什么?我下樓買。”許流年問了一嘴。
“我不是很餓,冰箱里有餛飩,要不咱們吃餛飩?”
“我想吃糊湯粉。”許流年昨晚睡前就想好今天要吃什么了。
“那行,給我來一碗,加油條多胡椒粉。”
許流年朝她比了個OK,換鞋出門去。
電梯玩手機看了看消息,大平層沒再回復她,反而是被她婉拒吃飯邀請的第N號壞笑男嘉賓昨晚深夜發來小作文。
太長了。
她選擇無視。
又去復盤昨晚給大平層發的消息,消息界面都是她一長串一長串卑微的綠色氣泡。
看得許流年一大早綠氣盈頭,給她一種這周一開盤會很不利的預感。
到底是誰規定微信氣泡是綠的啊?這么綠不要命了?能不能為她這種緬A玩家的身心健康考慮一下啊?
又在心里抱怨想釣的不上鉤,不想釣的頻繁騷擾。
毀滅吧。
唐玨家樓下有一家老字號糊湯粉,味道跟許流年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每次來她家她都心里惦記。
她來的挺早,付了錢等著老板娘打包。
反正糊湯粉這玩意不像熱干面放久了不好吃,拎上去慢悠悠地吃也行。
買完糊湯粉,她又去買了兩杯豆漿。
這年頭豆漿都是四塊錢一杯了,真離譜啊。
但好歹不是豆奶冒充,純正豆漿味,許流年心里也就稍稍平衡了一些。
畢竟她也曾買過四塊錢一杯的豆奶啊。
上樓前她特地在樓下多轉悠了兩圈,看能不能偶遇大平層,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也對,除了牛馬哪個年輕人這個點起來吃早飯。
兩碗糊湯粉帶回家,許流年自己的是柴魚片,給唐玨買的豬肝肉絲,她天天熬夜人看著比她還虛,得吃點肉跟內臟補補氣血。
唐玨本來沒什么胃口,但被熱氣騰騰的糊湯粉跟油條一下子勾起了食欲,捏著筷子將油條泡進去,嗦了兩口粉,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定了下午健身房,我一會兒補個覺,起床咱們再隨便吃點,健完身回來換身衣服就去吃飯。”
一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好了,許流年這個p人無需操心,跟著唐大小姐的安排走就行。
唐玨一個人住,家里有一個巨大的衣帽間,兩人身形其實差不多,也就是許流年個子高一點點,衣服基本上是能互換著穿的。唐玨平時買衣服也買得多,不少吊牌都沒摘就掛上了,而她又時時刻刻想著自己的好閨閨,基本給自己買的時候也會給許流年買一些。
唐玨吃完早飯睡覺去了,許流年去衣帽間自己的專門衣柜翻了一套運動服,鑒于晚飯要去吃漂亮飯,今天江城天氣也不錯,她就挑了一件白底紫藤碎花抹胸吊帶裙。
這個牌子的衣服許流年平時也買得多,以她的工資買小幾千的衣服也不算有壓力,喜歡也是真的喜歡,對她來說還特別合身,只是她家出的都是禮服裙,平時上班那群同事根本不值得她穿,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許流年看著裙子也想好了今天的妝容風格。
至于去健身房,她本身也不熱衷健身,所以也不怎么在意,挑了一套寬松運動服就完事了。
平時上班上得人都快虛脫,再去健身簡直就是在她本不充盈的氣血中釜底抽薪,要不是快入冬眼看著貼秋膘而她最近胃口太好吃得有點多,她也不至于今天非得去健身。
作為低精力人,許流年為了能有一個良好的精神面貌去健身房,還特地睡了個午覺吃了碗牛肉拉面才出門。
氣血充盈得像是從沒來過月經一樣。
對比作息亂七八糟打著哈欠的唐玨,她明顯更有活人氣息。
許流年主動承擔司機任務,把兩人送到了一公里外的健身房。
這點距離為什么不走路?
當然是唐大小姐不樂意。
一進健身房,許流年蹭著閨蜜的富婆光環,享受了一把富婆待遇。
唐玨的教練是個一米九黑皮大高個,一開始注意到這人不是別的,是他身上散發的荷爾蒙氣息,——這男的一看就氣血足,不用來月經真好啊。
唐玨給她挑的還是那個八塊腹肌白皮小奶狗,上來就跟許流年打招呼:“姐姐有段時間沒來了啊。”
許流年維持著成年人的體面微笑回復:“最近工作忙,出差呢。”
“我還以為姐姐有新人了呢。”
“……”
不行,她果然受不了這個。
察覺到氣氛中的尷尬,小奶狗……哦不,她的教練就趕緊扯開話題帶她去熱身。
大概是知道了她的性格,接下來教練都沒再用那種撒嬌的語氣跟她拉近距離。
這年頭,牛馬都是要掙錢的,千人千面很尋常啦。
熱身半小時,力量訓練一小時,再加半小時有氧,許流年硬是靠著中午一晚牛肉拉面撐下來了,偶爾組歇試圖尋找她的好閨蜜,就發現唐玨不是躺在瑜伽墊上就是掛在器械上,能不動就不動,宛如一條跳上岸即將脫水的海魚,磕磕巴巴混完兩小時,再讓教練幫忙找角度拍照半小時,富婆終于心滿意足,打道回府。
許流年正在回消息。
剛有個微信電話進來她在鍛煉沒看見,這會兒才發現是臥龍給她打過來的,已經是十分鐘前的事了,連帶著還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可見形勢之嚴峻。
許流年點進去仔細看。
忽略那些哭唧唧的表情包,挑重點看。
這次不是把她當歐路詞典問生詞,而是帶著一連串的圖片詢問她這些數據是否有誤。
許流年第一眼倒是沒發現有什么錯誤,卻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
她噼里啪啦快速打字:這些都是你處理的數據?你做完之后沒有提交嗎?
荔枝泡泡:沒有啊,我打算存著之后再提交的。
許流年眼前一黑繼續打字:數據超時不提交會被系統回收的。
荔枝泡泡:啊【笑哭】
荔枝泡泡:那怎么辦,我之前還有好幾組數據。
荔枝泡泡:還能找回來嗎?
找回來?她去回收站找回來嗎?啊???
許流年壓著火:你先放著,周一我上后臺看看。
許流年又記起來:這些沒提交的數據你也寫進每日工作量的表格里了?
荔枝泡泡:是啊。
許流年眼前一黑又一黑。
許流年:全重復了。
她不想跟這位說話了。
剛健完身手腳飄逸的她氣血上涌整個人都快炸了。
已經拍完照編輯完朋友圈發布的唐玨看她聊完工作,過來安慰:“沒事噠沒事噠,工作而已啦~”
許流年還是被氣得腦瓜子疼。
一想到自己周一上班還得去收拾爛攤子整個人都快自燃了。
毀滅吧,荔枝泡泡。
許流年這個人,平時情緒穩定又狂躁,但來的快也去得快。
因為她現在在放假,沒辦法滾去公司處理,那能怎么辦呢?當然是不要影響美好的假期,回家洗澡化妝收拾收拾準備出門。
去健身唐玨都要全副武裝,去吃漂亮飯當然也是得穿得美美的。
出片,一定要出片。
本來許流年這個人拍照技術不怎么樣,硬是在唐大小姐的調教下能入眼了。
兩人提著裙擺扛著相機,唐玨叫了司機送她們去餐廳,——兩人都是高跟鞋沒辦法開車。
新開的米一餐廳,裝修跟人均價格完美契合,繁雜精致的水晶燈下桌上餐具邊沿映著蠟燭燭光,無處不透露著矜持的華麗,身為植物人許流年最先注意到當然是長桌上的粉紫配色的鮮花,一看就知道是真花,她很滿意,因為她特別討厭假花。
到地方就知道這里肯定能出片,抱著相機的許流年信心滿滿,就連構圖都想好了。
唐玨定了個風景極佳的位置,今天還是特別菜單,某兩位知名大廚四手聯彈,剛坐下就收到了一張英法雙語菜單,然后有服務生上來介紹。
許流年能看得懂英語法語,但對服務生介紹的中文聽得云里霧里。
“我們這道芫荽……”
“不吃香菜謝謝。”
經歷了幾次漂亮飯的毒打,許流年已經能敏銳察覺到關鍵詞,及時提出自己的意見。
香菜就香菜,怎么?想改成芫荽糊弄她嗎?上次她就吃了虧,一口下去整頓飯都是香菜味,喝了半瓶紅酒都壓不下去。
“那前菜咱們可以換成這道卡露伽十年魚子醬……”
“不吃魚子醬。”
“那這道牡丹蝦刺身……”
“不吃生的。”
“……”
對面一身黑色長裙妝容精致的貴婦唐玨面帶微笑優雅伸手合上菜單:“她不吃生冷的,給她來一份青花魚,不要濃湯,甜點要檸檬撻,其他跟我的一樣。”
服務生如釋重負,走了。
許流年擺弄相機調整參數,先試試這邊的燈光,唐玨很配合地聽她安排挪位置,終于找到了完美的視角。
當然,吃飯更要緊。
一道道菜上來。
除了那條魚,其他菜做的根本認不出來。
許流年不理解為啥現在這些餐廳都喜歡把肉跟其他亂七八糟的蔬菜一起打成汁再做成果凍,要不是還記得菜名跟順序她根本對不上號。
這種漂亮飯她就沒打算吃好。
她的主要任務還是拍照,以及喝酒。
今天唐玨特地開了一瓶云嶺冰白。
許流年愛喝。
上次她一個人干了一整瓶。
吃得差不多了,唐玨檢查相片,兩人湊一起拍合照,再順便給她也拍了幾張。
暖光燈光下,銀色小叉子邊沿反射著細碎的光,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捏著,手腕上掛著一只和田玉白鐲子,往上是一張清冷的臉。
她平時不打扮的話能看出來是美人胚子,打扮之后就格外吸引人注意,屬于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見的那種。
微醺的許流年腦子已經放空,一手支著腦袋,一手試圖控制手里的小叉子掏空面前的檸檬撻,眼神專注得跟高考似的。
她不愛吃上邊的奶油。
這張照片唐玨很滿意,氛圍感十足,她閨蜜就適合這種明艷張揚大美女風格,欣賞之后再欣賞,唐玨還叮囑她回去記得發朋友圈,也不枉她們精心打扮來吃這一頓。
看她收拾東西,許流年已經有點醉的腦子活動起來,“要走了?”
“是啊,差不多了。”
相機被她拿著,許流年手里空空的還以為丟了什么東西,找了一圈發現并沒有,才跟著唐玨出去,服務生拉開門,唐玨正好接了個電話,去旁邊打電話,許流年站在車前等她。
掐腰的抹胸裙,卷發隨手掛到耳后露出半張臉,許流年這個人天生骨頭軟根本站不住,穿著高跟鞋也很不舒服,就靠著車,捏著手機回消息。
從遠處看,像是模特在拍照,攝影師卻不知道在哪里。
身邊忽然停下一輛車,低調的黑色,沒看清車標,先躥下來一個小孩。
“舅舅,那是不是你朋友?”
這聲音有點熟。
許流年從組員剛發過來的修改數據中抬頭。
真巧啊。
她抬手跟人打招呼。
等等,大平層叫什么名字來著?
圭圭先跑過來,仰頭看她夸張地驚呼一聲,“姐姐今天跟昨天不一樣!”
小孩子就是直白,許流年收了手機,笑著明知故問:“哪里不一樣?”
“今天更漂亮!”圭圭說完又補充,“昨天也漂亮哦。”
“嘴真甜,你們來吃飯?”
“嗯嗯,媽媽給我跟舅舅定的餐廳。”
前幾句話還是跟小孩寒暄,她不好忽視旁邊的大人,問完才抬頭看向他。
正好跟他的視線撞上。
他似乎是被撞破什么,視線又迅速飄到了圭圭身上。
看了很久?
“裙子好看嗎?”許流年喝了酒膽子也大了,直接上頭開撩。
“嗯。”
從剛剛被撞破一瞬間的慌亂中鎮定下來,李黯將圭圭試圖碰人家裙擺的賊手抓緊,才跟她對視,終于能順理成章徹底將目光落到她身上,視線在裙擺上逡巡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該怎么評價。
“挺符合你的人設。”他說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許流年一頭霧水,她什么時候立人設了?AAA出小苗回血老王?
“什么人設?”
“嬌妻。”
“……”
她寧愿是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