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足以吞噬一切的寂靜席卷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空氣仿佛凝固的冰層,被程玥那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話語狠狠砸開一道猙獰的裂痕。
咔嚓咔嚓——
那是全場記者瘋狂按動快門的聲音,凝固畫面被打破的唯一聲響。
無數道震驚、錯愕、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鐳射光般聚焦在程玥和那枚被她漫不經心捻在指尖的U盤上。
最核心的舞臺頂端。
傅景琛那張足以令上帝都嫉妒的完美俊臉,此刻寒霜覆蓋,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最壓抑的天空。他深邃的眼眸里,先前對于程玥“胡鬧”的冰冷憎厭和掌控一切的不屑,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
震驚!她竟然敢!
難以置信!她怎么可能接觸到那些核心項目?!
以及……被一只原本視作螻蟻狠狠踩在腳下的、深切的恥辱和暴怒!
他搭在顧晚晴肩上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顧晚晴疼得臉色一白,忍不住發出一聲細微的抽氣:“景琛哥……”聲音里是滿滿的惶恐和依賴,但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深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怨毒和驚懼——醫療記錄?!這個女人怎么會知道?!
包圍上來的保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住了,腳步停在離程玥幾步遠的地方,面面相覷,不敢再輕易上前。那女人手里的東西,聽著就比他們幾條命加起來都值錢!
“程玥!”傅景琛的聲音終于切開了冰層,低沉、冷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污蔑晚晴,誹謗傅氏,隨便一條,都足以讓你把牢底坐穿!”
程玥笑了。
不是之前的冷笑譏誚,而是一種帶著點慵懶和諷刺的、真正愉悅的笑容。她無視他話語里的威脅,纖細的手指將U盤收回掌心,隨意地塞回那個與現場格格不入的廉價手袋里,拉上拉鏈的動作輕巧得像在關上無關緊要的糖果盒。
“坐穿牢底?”她微微歪頭,眼神戲謔地看著高臺上如臨大敵的頂級權貴,“傅總還是擔心一下……這些‘污蔑’要是真的,您的盛大婚禮會不會變成全球金融界的驚天丑聞?傅氏的股價……嗯,估計得用自由落體來形容?”
她語調輕松,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可她話語中的內容,卻讓在場所有金融巨鱷、商業菁英的臉色都變了!傅氏的商業帝國……這女人手里握著的可能是王炸!
“你!”傅景琛胸腔劇烈起伏,從未有過的失控感席卷著他。他被捏住了死穴!這個認知讓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眼中泛起駭人的猩紅。他下意識地想沖下去親手掐斷那女人的脖子,卻被身邊的顧晚晴死死抱住手臂。
“景琛哥!別沖動!她是在激你!一定是假的!我們別理她!”顧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梨花帶雨,卻不忘煽風點火,“保安,快把她帶下去啊!她瘋了!”
顧晚晴的話像是提醒了傅景琛。對,當務之急是迅速控制現場,控制住程玥和她手里的東西!決不能讓她在媒體面前繼續放肆!
“把她給我……”傅景琛咬著牙,冰冷的命令即將出口。
“叮鈴鈴——叮鈴鈴——”
突兀而急促的手機鈴聲,驟然炸響!在極度緊繃死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該死!
傅景琛極其厭惡在這種時刻被外界打擾!
誰在用這個私人手機號?!他本欲狠狠按掉,掃了一眼屏幕——“王院長”?!
這是他兒子的專屬特護醫生!沒有極其緊急的情況,他絕不會撥這個號碼!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傅景琛的心臟,遠超于被程玥威脅的憤怒與屈辱!
他立刻接通。
“傅總!傅總!不好了!”王院長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慌亂,幾乎要沖破了聽筒,“辰辰……小少爺他突然發高燒,40.3度,渾身抽搐!嘔吐不止!心率、呼吸都異常!我們這邊所有專家都上了,用了最強效的藥,退不下去!抽血結果還沒出來,懷疑是嚴重的顱內感染或者急性敗血癥,情況非常危險!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們這里設備無法確診,必須立刻轉最頂級的NICU(新生兒重癥監護室)!您……”
“嗡”的一聲!
傅景琛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了他所有沸騰的殺意!辰辰……他唯一的兒子!他和晚晴“早產離世”的孩子……是他在異國他鄉費勁心血保下來的珍寶!是他藏在最深處、不敢讓晚晴知道真相的心頭肉!
兒子!病危!
“備車!立刻!讓直升飛機準備!”傅景琛對著手機怒吼,英俊的面容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個父親的極度恐慌和瘋狂!
他再也顧不上訂婚宴,顧不上顏面,顧不上臺下的程玥和她該死的U盤!
他只知道,他的兒子命懸一線!
就在他準備沖下舞臺的瞬間,一道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洞悉的女聲,再次如鬼魅般穿透混亂,鉆入他高度敏感的神經末梢——
“傅總……”
程玥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退到了偏安全通道的陰影角落**(方便脫身)。她手里握著自己的老掉牙國產手機,屏幕上似乎還停留在某個界面。她的目光平靜地穿過慌亂的賓客和驚疑不定的顧晚晴(特意讓顧晚晴也聽到)**,精準鎖定他。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在傅景琛看來如同惡魔的微笑。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通過他尚未掛斷的手機話筒傳來:
“頂級NICU現在只有隔壁市的**‘圣瑪利亞兒科研究所’**能接診這種級別的急癥重癥。從這里過去,飆到200碼……”她頓了頓,慢條斯理地報出一個精確的地址,“至少55分鐘。直升機過去最快37分鐘。”
傅景琛瞳孔驟縮!她怎么知道?她甚至知道孩子的病有多嚴重?!
程玥無視他驚駭欲絕的表情,眼神里沒有任何同情,只有冰冷的計算和絕對的掌控:
“傅辰辰,離心臟驟停……還剩多久?40分鐘?還是半個小時?”她輕輕搖頭,像是在嘆息一個無關緊要的玩具,“可憐哦,這么個小娃娃。傅總,您選……繼續訂您的婚,還是去管您寶貝兒子死活?”
傅景琛的心臟像被一只巨大的冰冷鐵手狠狠攥住!窒息!劇痛!抉擇!這個女人!她怎么會知道辰辰的名字?!她甚至預判了他的所有行動?!
“地址!”傅景琛幾乎是咆哮出來,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陰影里的程玥!所有的風度、尊嚴在她面前徹底粉碎殆盡!兒子的命懸一線,被這個惡魔般的女人捏著!他只能屈服!
程玥輕快地笑了,笑聲愉悅如同銀鈴叮當:
“地址嘛……”
她低頭在自己的廉價手機上飛快按了幾下。
叮!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在傅景琛緊攥的手機上響起!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劃開屏幕——一條匿名短信準確地發來一個地址:“城西南郊,青山巷137號,春風診所。帶他過去。”
落款是……一個讓他靈魂都戰栗的標志——一片小小的、極其簡練的……金色楓葉?!
神隱!
全球頂尖神秘醫療組織?!傳說中“死人都能搶回一口氣”的神醫圣手?!他們蹤跡難尋,從未公開露面!他們……怎么會在這個廢棄的破診所?!
而且……怎么會給程玥發信息?!她認識神隱的人?!
信息轟炸太過猛烈,傅景琛的大腦一片空白!但他甚至來不及有任何懷疑!那金色的楓葉標記就是活命的唯一希望!
“撤!”傅景琛毫不猶豫,對著電話另一端的王院長吼道,“不用轉院!立刻!給我送孩子到青山巷137號春風診所!立刻!馬上!所有責任我承擔!”他甚至顧不上臺上一臉錯愕茫然、泫然欲泣的顧晚晴,“晚晴,我……”
話未說完,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注視下,撞開了試圖涌過來的記者和賓客,瘋了一般沖向電梯!
“景琛哥!等等我……”顧晚晴提起裙擺,想要追上去,卻因為高跟鞋絆了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傅景琛消失在安全通道口。她的臉瞬間扭曲!訂婚宴成了鬧劇!傅景琛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孩子跑了?!這一切都怪那個程玥!
她猛地轉向角落——
然而,那里早已空空如也!程玥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給我找到她!不惜一切代價!”顧晚晴的聲音第一次失卻了溫柔,充滿了惡毒的尖利,“把那個賤人手里的東西……搶回來或者毀掉!”
而此刻,成功引爆訂婚宴并脫身的程玥,正快步走向酒店后巷一輛其貌不揚、甚至有些破舊的五菱宏光面包車。
她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隨手將那個“危險”的U盤丟在副駕駛座位上——那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么商業機密!她只是憑著五年冷眼旁觀、對傅氏核心項目名稱的熟悉和傅景琛疑心病重、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心態,唱了一出完美的空城計!
至于顧晚晴的“醫療記錄”……那是她剛穿來接收原主記憶時,在“替身筆記”(原主悄悄記錄模仿心得和疑慮的日記本)里發現的蛛絲馬跡碎片,再結合頂級黑客(沒錯,這是她最重要的馬甲之一)用凌晨幾個小時潛入加密醫療檔案庫查到的邊緣信息拼出的推測!離實錘還遠,但足夠嚇唬心中有鬼的人。
但最重要的……是那個孩子!傅辰辰!
程玥發動汽車,老舊發動機轟鳴著。她熟練地撥通一個加密號碼,聲音恢復了平時處理“工作”時的冷靜干練:
“云鷹,目標地點已發送。確保‘手術室’和‘設備’到位。”
“放心老板!‘小病人’的數據提前收到了,模擬演練三遍!保證萬無一失!不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笑嘻嘻的年輕男聲,“老板您連傅渣男兒子生什么病都知道?還特意‘順手’黑進他們家醫療網絡看了實時監控?”
程玥看著前方車流,眼神深邃。
她能怎么說?難道告訴手下,她腦子里有個剛激活不久的、從未來穿回來的“醫療百科”系統?雖然現在只是個反應遲鈍、信息模糊的“新手版本”,但在酒店衛生間接收原主記憶痛苦融合時,這“系統”突然彈出一條極其突兀的提示:
【附近檢測到高危生命體征源:5歲男童,傅辰辰。急性EB病毒感染觸發爆發性噬血細胞綜合征(初期誤診為高燒),預計37分鐘后將發生多器官衰竭!建議立即介入!坐標……】
這突如其來的、指向性明確的“生命警報”……是巧合?還是所謂的“系統”也和她一樣,對這個叫傅辰辰的孩子,有著某種無法解釋的……牽引?
無論如何,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幼小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即使那是傅景琛和顧晚晴的孩子!(她目前還這么認為)
而且……將傅家未來的繼承人捏在手里……這是不是比一個U盤……分量更重的“精神損失費”呢?
五菱宏光破開夜色,引擎發出不屈的嘶吼,朝著那個廢棄診所的方向疾馳而去。
程玥的嘴角,再次勾起掌控一切的弧度:
“傅景琛……想救你兒子?準備好付出代價吧!”
“這‘媽替身’的身份……可不是免費給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