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貼上測靈碑的瞬間,一股溫和但不容抗拒的探查之力,順著手臂經(jīng)脈涌入體內(nèi),直奔丹田氣海而去。這是測靈碑最基礎(chǔ)的功用——引動受測者體內(nèi)靈根共鳴,顯化資質(zhì)。
前世的此刻,沈昭的丹田內(nèi),金、紅兩色靈光會歡快雀躍,引動碑身爆發(fā)出璀璨奪目的金紅雙色光華,高達七丈,震驚四座,奠定她天才之名,也引來了云澈更多“關(guān)注”。
而這一次……
沈昭屏息凝神,全部心神沉入體內(nèi),精準地操控著那幾縷提前逆轉(zhuǎn)、潛伏在次要經(jīng)脈中的靈力。就在探查之力觸及丹田外圍,即將引動靈根本源的剎那,這幾縷刁鉆的靈力驟然竄出,并非對抗,而是巧妙地“編織”成一張細密而紊亂的網(wǎng),罩向了金、火靈根即將勃發(fā)的靈光。
同時,她意念狠狠壓向丹田深處,用近乎自損的方式,強行抑制靈根本能的共鳴。
“嗡……”
測靈碑輕輕震顫了一下。預(yù)期的燦爛光華并未出現(xiàn)。碑身上,先是極其微弱地閃過幾絲幾乎看不清的金色與紅色,隨即像是信號不良般明滅不定,掙扎了片刻,最終,只浮現(xiàn)出一層混雜著淡金、暗紅、土黃甚至些許灰敗的、渾濁不堪的黯淡光暈,光芒高度勉強超過一丈,便后繼乏力地停滯、消散。
全場先是死寂了一瞬,隨即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嘩然。
“這……這就是瑯琊沈家那位嫡女?不是說天賦卓絕嗎?”
“濁光低微,靈根不顯,屬性混雜……這、這怕是連下品雜靈根都不如吧?”
“沈家這次可真是……丟人丟大了。”
“看來傳聞不可盡信啊……”
指指點點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議論,如同冰冷的針,刺在沈昭背上。高臺上,幾位原本對沈家名頭有些期待的各宗使者,也紛紛露出了失望或詫異的神情,低聲交換著意見,隨即移開了目光。
沈昭緩緩收回手,指尖微微發(fā)涼,體內(nèi)因強行抑制靈根而傳來陣陣空虛與隱痛。但她心中卻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靜,甚至有一絲近乎殘忍的快意。
成了。第一步,最關(guān)鍵的、偏離劇情的第一步,她踏出去了。從此,她不再是那個會引人矚目的“天才少女沈昭”,而是一個資質(zhì)低劣、前途黯淡的“沈家廢柴”。云澈和蘇瑤的目光,想必不會再長久的停留在她身上。
果然,她抬眼望去。云澈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那雙清潤的眸子里,并沒有前世那種發(fā)現(xiàn)“有價值棋子”的審視與衡量,只有一抹淡淡的、轉(zhuǎn)瞬即逝的訝異,隨即恢復(fù)了平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而是繼續(xù)與身旁的老者交談。
而蘇瑤,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流露出恰到好處的、仿佛為她感到惋惜的同情,但沈昭清晰地捕捉到,那同情深處,是一抹放松與輕蔑。一個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的廢柴,自然不值得她再多費心思。
“沈氏昭,靈根……顯現(xiàn)不明,潛力……暫定下下。”負責(zé)唱報的執(zhí)事弟子語氣有些古怪,但還是按照規(guī)矩記錄在冊,然后看了她一眼,公事公辦地問:“按例,你可有一次選擇權(quán),或由宗門酌情分配。九大宗門,可有哪一宗愿收?”
他的目光掃過高臺。天衍宗、神劍門、妙音閣……這些前世她曾有機會進入的大宗使者,此刻或眼觀鼻鼻觀心,或輕輕搖頭,無人應(yīng)聲。一個靈根渾濁、潛力低微的弟子,即便出身沈家,對大宗而言也是累贅。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和冷凝。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沙啞、似乎還沒睡醒的聲音,從高臺最邊緣、一個幾乎被陰影籠罩的角落里傳來:
“咳……暮云宗,尚缺幾個打理藥圃、清掃山門的雜役弟子。若愿吃苦,可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里歪坐著一個穿著半舊灰色道袍、頭發(fā)胡須都有些亂糟糟的中年人,他甚至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似乎對這場熱鬧的大選毫無興趣。他身前連個像樣的席位都沒有,只放著一塊歪歪扭扭寫著“暮云”二字的木牌。
暮云宗?不少年輕修士露出茫然之色,而一些略有見識的,則眼神古怪,甚至帶上了幾分憐憫。
暮云宗,據(jù)說百年前也曾闊過,如今卻已是九大宗門里墊底的存在,山門破落,資源匱乏,弟子稀少,幾乎處于半封山狀態(tài),只在每次大選時例行公事般來走個過場,收些實在無處可去的弟子充數(shù)。
去暮云宗,基本等同于仙路斷絕,與凡人雜役無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沈昭身上,想看看這位昔日的“天才”、如今的“廢柴”,會如何選擇。是忍辱接受這近乎施舍的雜役之位,還是憤然離去,徹底斷絕仙緣?
沈昭的目光,卻落在那懶散邋遢的灰袍道人身上,心中微微一動。墨長老……前世對此人只有極其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個毫無存在感的邊緣人物。但此刻,在她刻意收斂所有精神力、如同枯井的狀態(tài)下,卻隱隱感覺到,對方那慵懶半闔的眼皮下,似乎有一道極淡、極快的目光,掠過了自己的身體,尤其在她丹田位置稍有停頓。
是錯覺?還是……
就在她思索的瞬間,那個冰冷的、機械的聲音,再次毫無征兆地在腦海深處炸響!
【警告!檢測到宿主行為嚴重偏離初始劇情節(jié)點‘測靈揚名’!偏離度評估:87%!劇情修復(fù)機制啟動!】
【強制任務(wù)發(fā)布:立即拒絕暮云宗邀請,動用家族影響力,向天衍宗使者懇求,爭取入宗資格(符合原劇情走向)。任務(wù)時限:十息。任務(wù)失敗懲罰:三級神魂刺痛,持續(xù)一個時辰。】
【十、九、八……】
倒計時如同喪鐘敲響,伴隨著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降臨,鎖定了沈昭的靈魂。她能感覺到,一股尖銳的、針對神魂的力量正在凝聚,蓄勢待發(fā)。
三級神魂刺痛?沈昭不知道具體有多痛,但僅從這系統(tǒng)冰冷殘酷的表述,就知道絕不是輕易能忍受的。而且,持續(xù)一個時辰!
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后背。
眾目睽睽之下,她站在原地,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幾分,手指蜷縮起來,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與掙扎。
高臺上,云澈似乎察覺到了她異樣的沉默,目光再次掃來,帶著一絲探究。
蘇瑤也好奇地望著她,眼中那份“同情”似乎濃了些。
灰袍墨長老依舊懶洋洋地靠著,仿佛隨時會睡著。
【七、六、五……】
系統(tǒng)的倒計時冷酷無情。神魂深處傳來的威脅感越來越清晰,像是有無數(shù)根冰針抵在了最柔軟的地方。
沈昭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所有激烈的情緒都被壓下,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她抬起頭,不再看任何人,而是徑直走向高臺邊緣,對著那似乎快要睡著的灰袍道人,用清晰而平靜的聲音說道:
“弟子沈昭,愿入暮云宗。”
聲音不高,卻如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
嘩然之聲再起!
她竟然真的選了暮云宗?選了那條一眼看到頭的絕路?
云澈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蘇瑤輕輕“啊”了一聲,掩住了小嘴,看向沈昭的眼神,已經(jīng)像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或者……一個再也無需在意的塵埃。
【四、三——警告!任務(wù)即將失敗!二——!】
系統(tǒng)的倒計時到了最急促的時刻,那股針對神魂的尖銳力量已經(jīng)刺痛了她的靈覺!
沈昭面不改色,甚至對著似乎有些發(fā)愣的墨長老,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個拜見師長的禮。
【一!任務(wù)失敗!懲罰執(zhí)行!】
“呃——!”
就在她彎腰行禮的剎那,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劇烈刺痛猛然爆發(fā)!那不是**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識核心的酷刑,像是有燒紅的鋼針在腦髓里瘋狂攪動!眼前瞬間發(fā)黑,耳朵里嗡鳴一片,四肢百骸的力氣都被抽空,她身體劇烈一晃,險些當場軟倒。
全靠著一股狠絕的意志,她用指甲死死掐進掌心,依靠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強行支撐,才沒有失態(tài)倒地。額頭、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福樕n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但她挺住了。腰桿甚至在顫抖中重新挺直,行禮的動作完成得一絲不茍。
墨長老那似乎永遠睡不醒的眼睛,在這一刻,終于完全睜開了。他看了一眼沈昭那冷汗涔涔卻異常平靜的臉,又瞥了一眼高臺中央對此毫無所覺的眾人,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咂了咂嘴,像是剛品出一點不同尋常的滋味,然后揮了揮臟兮兮的袖子,含糊道:
“行了,一邊等著吧。大選結(jié)束,隨我回山。”
說完,又恢復(fù)了那副懶散模樣,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清明從未存在。
沈昭默默退到暮云宗木牌后的陰影里,垂首而立。神魂中那瘋狂的刺痛仍在持續(xù),每一下都讓她眼前發(fā)黑,意識模糊。但她卻死死咬著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懲罰?很痛。
但,這第一步,終究是她自己選的。
這條逆命之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