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喬以眠也沒聽到令她快樂的歌聲。

只因收到消息，某藥業公司工廠剛剛發生火災，起火原因不明，傷亡情況也不知。

小喬記者急匆匆說了聲“有新聞，先掛了”，就拎起背包出了門。

路上，她和譚碩聯系，對方也得知了這件事。

他恰好在單位加班，立刻帶上設備出門，途經1號公館時接了她。

車子一路疾馳，距離工廠很遠的時候，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夜空被一片耀眼橙光點亮。

即便天色已暗，卻還是能瞧見濃煙彌漫。

工廠外圍已經戒嚴，聚集了不少工人和圍觀百姓。

消防和公安均已到位，正集中全力進行救火和疏散人群。

喬以眠現場采訪了幾位穿著工作服的藥廠工人，得知起火點在最里面的3號廠房。

“幸好我們那會兒都去吃晚飯了，廠房里沒啥人，要不真懸啊！”

一個工人有些后怕，對著麥克風緊張地說道：“3號廠房沒啥易燃藥品，這要是換成其他幾個，估計得爆炸！”

喬以眠問他：“聽說是員工發現火情報的警，那位員工在哪兒？”

“哦，是我們班組長，剛才他還幫忙疏散員工呢，這會兒去哪兒了？”工人伸著脖子四下張望，“在那兒呢！哎？怎么回事！”

喬以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準確地說，不是走出來的，而是被警察押著出來的。

喬以眠立刻上前，周圍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是他放的火呢！”

“怎么可能啊！他人很好啊！抓錯人了吧？”

“警察怎么可能抓錯人！”

這種情況不允許媒體報道，喬以眠只好站在一旁，眼看著那男人被押著走過來。

男人不住掙扎低喊：“這群惡魔！都該下地獄！下十八層地獄！”

他滿腔憤怒，聲音中帶著顫抖，無意間投過來的視線中，充滿了怨毒。

圍觀群眾下意識后退一步，看向他的目光帶了幾分畏懼。

可喬以眠卻輕輕蹙眉，總感覺一閃而過的眼神中，隱藏著巨大的悲傷。

男人被押上警車，警燈閃閃爍爍，呼嘯離去。

喬以眠和譚碩兩人對火災后續情況進行跟蹤報道，并采訪了當天值班經理，得知了一些內部消息。

“今天本來說好了董事長要來工廠視察，可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值班經理眼中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這要是按計劃來視察，指不定鬧出多大的亂子呢。”

提及那個男人，值班經理也有些詫異，“大喜平時老實敦厚，人也實在，怎么突然間做出放火燒工廠的事？”

喬以眠想到那男人被逮捕后的怒吼，又問：“他平時在單位人緣怎么樣？有沒有和誰發生過口角，或者有過節？”

“沒聽說啊！”經理撓了撓頭發，“他人緣挺好的，所以大家聽說是他燒了廠房，都挺驚訝的……”

看出對方不能提供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喬以眠只好問起其他事。

大火徹底澆滅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濃煙散了不少，天邊露出一絲白光，燒得黑黝黝的廠房靜靜佇立在那里，無聲無息，卻仿佛在嘲笑夜的短暫。

喬以眠和譚碩趕回臺里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兩人在街邊早餐店吃了早飯，喬以眠舀起一個餛飩，半晌沒往嘴里送，有些心不在焉。

“還想昨晚的事呢？”譚碩隨口問了句。

“碩哥，你覺不覺得那個縱火嫌疑人不太對勁？”

“估計是和誰有仇吧，或是對單位不滿。”譚碩頭也不抬地答道：“警方調查出結果之后會公示的，這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嗯，說的也是。”喬以眠吃了餛飩，打開手機搜索這條新聞，果然已經登上了本地熱搜榜一。

她一條條翻看著評論，通過那些熟悉嫌疑人的留言，慢慢拼湊出這個男人的形象：

大喜原名仇璽，入職田中藥業七八年了，三年前提為班組長，期間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班組內部，甚至整個部門提到他，都會豎起大拇指。

他和妻子感情很好，還有個上幼兒園的女兒，生活幸福美滿，也不像能和什么人結仇的樣子。

很多人都不清楚他放火的理由。

直到不久后，警方發布警情通報：仇某因對單位薪酬制度不合理產生怨懟情緒，發泄不滿實施縱火，火情未造成人員傷亡，案件正進一步偵辦中……

這樣就一說，圍觀群眾就大概明白了。

入職這么多年，卻只混上個班組長，工資沒比普通人高多少，挨累挨罵卻比員工多不少。

如今孩子大了，生活壓力也大了，缺錢是很正常的。

所以才因為薪酬問題和單位起了嫌隙，也許真是一時情緒上來了，激情縱火。

喬以眠翻看著下面的留言，輕輕透了口氣。

錢這個東西，既能使人衣食無憂，生活富足；又無形中成為一道枷鎖，變成懸在驢子眼前的那根胡蘿卜，終其一生都在為其勞苦奔波。

喬以眠默默想著，又往下翻看幾條，看到多數評論都是對他這種做法的感嘆和可惜。

吃過早飯回到報社，先去宿舍補了個覺，醒來之后，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小喬記者這幾天連軸轉，生物鐘都有些亂了。

在處理完火情報道后續工作之后，她申請提前回家休息。

哦，是回大領導家休息。

自從那天從黎曜家半夜離開之后，又過去了幾天。

她這兩天忙得團團轉，抽空問了他什么時候回來，大領導卻始終沒有個準話。

她也沒太在意，畢竟兩人這段時間的相處一直都是這樣的。

有時候是他忙得幾天見不到人，有時候是她，很難碰到兩個人一起休息的日子，才可以一起吃晚飯，他再送她回家。

如果再趕上一個人出差，那勢必就要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了。

喬以眠走在去1號公館的路上，仔細回憶近兩個月他們的見面次數，好像十個指頭確實數得過來。

小喬記者暗暗嘆了口氣，一個念頭在心里緩緩浮現。

九月已至，院子里的桂花開了。

走在花樹下，濃郁的桂花香縈繞鼻息，聞之心曠神怡。

喬以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吃飽喝足洗完澡，竟有些困了。

入秋了，早晚天有些涼，可這午后陽光卻實在溫暖舒適。

她想了想，從客廳中拖來一把寬大躺椅，直接擺在桂花樹下。

剛洗過的頭發鋪散垂下，如同質地上乘的錦緞，折射著星星點點的金光。

逆風開心地跑了過來，毛茸茸的腦袋搭在躺椅上，一雙黑亮眼睛盯著她瞧，眼里盛滿了她的模樣。

喬以眠順手rua了一下對方的大腦袋，“我要睡午覺了，你和小米不要吵，好不好？”

逆風圍著躺椅轉了一圈，叼起抱著躺椅坐墊流蘇玩鬧的小米，噠噠噠地跑回客廳。

房門開著，喬以眠聽見客廳中傳來發聲按鈕提示音。

“好的。”

她稍稍一愣，才明白大狗狗是在回復她剛才的問題，不由得笑起來。

真是好聰明啊！

午后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

小喬記者拉下眼罩，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又搭了一條毛茸茸的小熊維尼的毯子。

輕松愜意地睡了個下午覺。

眼睛看不見了，嗅覺卻更為敏銳。

桂花的濃郁香氣在身邊繚繞，其中又夾雜著涼亭中那幾株梔子花的清雅。

已過花期，竟還有幾朵頑強綻放，在這金秋時節，添了一抹別樣的芬芳。

躺著躺著，她就陷入沉沉的夢境。

大領導中午時抵達林川。

在單位簡單吃了頓飯，又把剩余工作收尾。

拿起手機一瞧，一小時前發給喬以眠的消息居然還沒有回復。

小姑娘是去忙了，還是補覺呢？

想起她靈氣十足的模樣，大領導彎唇輕笑，起身離開辦公室。

今天沒什么事，他打算去接小姑娘下班，給她一個突然驚喜。

車子抵達1號公館，逆風一溜煙就跑出來迎接他，尾巴幾乎搖成了螺旋槳。

“幾天不見，怎么感覺你胖了些？”

黎曜拍了拍狗狗的腦袋，“是不是阿姨給你加餐了？”

大狗狗開心地在他身旁跑著，完全沒了最初那冷靜嚴肅的模樣。

是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黎曜想了想，忽地莞爾。

就是從小姑娘來家里之后才變得開心鬧騰的。

走進客廳，幾乎和之前沒什么變化，黎曜剛想去浴室洗漱，就聽一道機械音響起：

“小姐姐最美！”

黎曜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大狗狗，剛好對上它那雙黑亮的眼睛。

他驀地笑笑，“嗯，小姐姐最美。”

大狗狗歪著頭看他，又跑到另一個發聲按鈕前，按下去。

“出去玩。”

黎曜拿著換洗衣服，隨口說道：“我要去洗澡，你先去院子里自己玩會兒。”

說罷推門進了浴室。

大狗狗噠噠噠地跑到門前，用爪子拍了拍門。

黎曜隔著門板在里面說道：“別鬧。”

大狗狗只好默默地趴在門口，等主人洗完出來。

黎曜這兩天真有些累了。

在嵐城停留的時間本就有些長了，中途又回了一趟京市，來來回回半個月過去了。

離開那天，室外還有蟬鳴聒噪，回來時，忽覺金秋已至。

洗去一身疲憊，披上一件柔軟睡袍，大領導邊擦頭發邊走出來。

發現逆風突然跳起來，重新跑到發聲按鈕前，繼續按著：“小姐姐最美！”

而后又跑到另一個前面，“出去玩。”

來來回回，不厭其煩。

黎曜鮮少見它如此開心興奮的模樣，忍不住彎唇感嘆：“看來你很喜歡小姐姐。”

逆風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終于沒了耐心，毛茸茸的大爪子拍了一下旁邊的按鈕。

“生氣。”

黎曜挑眉，一臉困惑。

緊接著就瞧見大狗狗跑了過來，咬住他的睡袍下擺，使勁兒地朝后院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