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萬里晴空,天空澄澈得像快被精心擦試過的藍寶石,沒有一絲運云絮,陽光毫無保留地傾泄下來,灑在身上暖融融。
蕭家別墅的花園里,蕭寧悅正陪著蕭父在澆花。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她的精神狀態(tài)好了許多,臉上也恢復(fù)了些許血色。
只是別墅外被黑壓壓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十幾架攝像機扛在記者肩頭,鏡頭齊刷刷對準別墅那扇朱紅色大門.
“快還我女兒!”一聲嘶啞的哭喊穿透人群,劉四手拍著鐵門,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特意翻出了箱底最“體面”的行頭——一件洗得發(fā)白的淺灰色夾克,領(lǐng)口磨出了毛邊,袖口還沾著沒搓干凈的暗黃色油漬,褲腿卷著半截,露出沾著泥點的舊皮鞋。頭發(fā)顯然是特意梳過,卻因為油膩結(jié)塊,梳出幾道僵硬的溝壑,胡茬刮得參差不齊,反倒顯得更狼狽。
他以為這身干凈衣裳能撐起點氣勢,可在蕭家門口的鎏金裝飾、綠樹繁花映襯下,那身刻意收拾過的行頭,反倒像裹著層不合時宜的破布,透著股說不出的滑稽與寒酸。
“不要以為你們蕭家是首富就能搶別人的女兒!”劉四拔高了嗓門,試圖擠出幾滴眼淚,“我苦命的女兒啊,爹找你找得好苦!”
別墅內(nèi),父女兩人也都聽到門外的嘈雜聲,蕭父他眉頭緊擰,“管家,出去看看怎么回事?!?/p>
不過三分鐘,管家就快步進來,臉色凝重:“先生,外面來了個自稱是寧悅小姐生父的男人,引來不少記者,攔都攔不住?!?/p>
“生父?”蕭父轉(zhuǎn)頭看向眼寧悅,對著她溫柔道“別怕,悅悅?!保又^臉,眸色沉了沉,“讓他進來。”
劉四一進別墅大門,這裝修……震驚了,這得多少錢?。坎煌5耐萄士谒?,當他一腳踏進客廳,眼睛更是不夠用了,頓時被室內(nèi)的奢華晃得更是睜不開眼。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連墻角的綠植都修剪得一絲不茍。
蕭父坐在沙發(fā)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他。先是落在那身洗得變形的夾克上,鼻尖似乎都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汗味與油煙味混合的氣息,再看他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藏在袖口的臟指甲,眉頭皺得更緊,眼底的不悅毫不掩飾。
就在這時,劉四的目光突然掃到站在男人身邊的少女,這麼樣,這年齡,是她無疑了。
劉四眼睛瞬間亮了,像是餓狼看到了獵物,也顧不上蕭父的臉色,猛地往前沖了兩步,伸出粗糙的手就想去拉她:“你是寧悅吧?蕭寧悅!”
蕭寧悅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滿是警惕與茫然。
“我是你爸爸?。 眲⑺穆曇暨煅?,臉上擠出悲痛的神情,眼眶卻干巴巴的沒半點濕潤,“我苦命的孩子,我才知道,你才是我的女兒,終于找到你了!你跟我回家吧,家里再窮,也能給你一口飯吃!”
他說著就要再上前,管家及時擋在了蕭寧悅身前。劉四心里咯噔一下,瞥見蕭父陰沉的臉色,又看了看客廳里虎視眈眈的保鏢,那點想動手拉扯的念頭瞬間歇了。他知道在蕭家的地盤上不能胡來,否則別說訛錢,能不能完整走出去都難說。
眼睛滴溜一轉(zhuǎn),他猛地轉(zhuǎn)身,對著跟進來的記者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拍著地面哭喊:“各位記者朋友,你們可得為我做主?。∈捈艺虅萜廴耍瑩屪呶业呐畠?,養(yǎng)在身邊當大小姐,卻不讓我們父女相認!我就這么一個女兒,你們看看她現(xiàn)在穿金戴銀,哪里還記得我這個窮苦的生父?更別提贍養(yǎng)我了,求你們曝光他們,給我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一個公道!”
記者們立刻蜂擁而上,攝像機懟到劉四面前,各種問題像炮彈一樣砸過來:“蕭先生,請問劉先生的話是真的嗎??”“寧悅小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你愿意跟生父回去嗎?還是蕭家不愿意你回去?”
蕭父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手指緊緊攥著沙發(fā)扶手,指節(jié)泛白。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劉老四竟然會帶著記者來鬧。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花錢打發(fā)或者報警處理都簡單,可眼下這么多媒體盯著,一句話說不好,蕭家的聲譽就會一落千丈。他眉頭緊鎖,腦子飛速運轉(zhuǎn),卻一時想不出穩(wěn)妥的解決辦法,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這時,別墅的大門被推開,一股冷冽的氣息裹挾著晨霧涌了進來。
蕭瑾一身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神陰冷得像寒冬的冰棱,掃過客廳里的人,最后定格在地上撒潑的劉四身上。
他剛從外地趕回來,一進門就撞見這荒唐的一幕。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劉四身上,像無形的枷鎖,讓他瞬間停止了哭喊,渾身僵硬,連大氣都不敢喘。
蕭瑾的氣場太過強大,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壓,讓他下意識地感到恐懼,剛才那點訛錢的勇氣,瞬間消散了大半。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那可是五十萬塊??!又咬了咬牙。他不能就這么算了,否則不僅沒錢拿,還會被人當成笑話。
于是,他硬著頭皮,再次對著記者哭訴:“大家都看到了吧?蕭家仗勢欺人!這位想必就是蕭家太子爺吧?看看這眼神,是想殺了我嗎?我不怕!我相信正義,今天我一定要把女兒帶回去,求各位記者朋友為我做主,曝光他們的惡行!”
蕭瑾的臉色更沉了,周身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他剛要開口,就聽到身邊的蕭寧悅輕輕說了一聲:“哥哥,爸爸,算了?!?/p>
她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卻異常堅定。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愿意走,哥哥和爸爸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可她也清楚,今天這件事若是鬧大了,不管真相如何,蕭家都會被推上風口浪尖,聲譽受損。
眼前這個男人,縱然看起來不堪,可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生父,血脈親情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畢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蕭寧悅輕聲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我跟他回去吧?!?/p>
她的話讓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記者們的鏡頭立刻對準了她,蕭父滿臉錯愕,蕭瑾的眼神也驟然變得復(fù)雜起來。
劉四則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連忙爬起來:“女兒,你終于肯認我了!好,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蕭瑾猛地攥緊了拳,瞳孔驟縮,臉上的陰冷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惶取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擋在蕭寧悅身前,語氣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與焦灼,“悅悅,你糊涂!他是什么人還未可知,你跟著他回去,只會受委屈!”
蕭寧悅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眼神卻異常柔和:“哥哥,我知道?!彼ы掕o繃的下頜線,聲音放得更輕,帶著安撫的意味,“我知道你擔心我,也知道爸爸舍不得我??涩F(xiàn)在這種情況,只有我跟他走,才能平息這場風波,不讓蕭家被人指指點點。”她頓了頓,目光掠過客廳里的記者和劉四,
眼底閃過一絲決絕,“而且,他就算再不堪,也是給了我生命的人。”
蕭瑾喉結(jié)滾動,想說的話堵在喉嚨里,憋得他胸口發(fā)悶。他太想直接把劉四扔出去,更甚至想直接弄死他!可他看著蕭寧悅堅定的眼神,知道這是她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蕭瑾緊緊盯著蕭寧悅,眼底翻涌著心疼、不舍與不甘,最終卻只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指尖微微顫抖,終究是沒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