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悅跟著劉四走出蕭家別墅,坐進一輛破舊的面包車。
車窗外的風景漸漸從繁華的梧桐大道切換成狹窄擁擠的老街,高樓大廈被低矮的平房取代,空氣中彌漫著油煙、垃圾與潮濕的混合氣味,讓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面包車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停在一片老破小小區門口。
這里的樓房大多是幾十年前的紅磚房,墻皮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窗戶上的玻璃有的破裂,用塑料布勉強糊著,風一吹就嘩啦啦作響。樓道里堆滿了雜物,發霉的紙箱、生銹的鐵皮桶、還有散發出異味的垃圾袋,狹窄的樓梯被踩得光滑,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暗,臺階上還沾著黏膩的污漬。
劉四帶著她走上三樓,掏出一串銹跡斑斑的鑰匙,費力地插進鎖孔,擰了好幾下才打開門。一股濃烈的霉味夾雜著煙味撲面而來,蕭寧悅下意識地捂住鼻子,抬眼望去,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一僵。
這是一間不足五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墻壁被油煙熏得發黃發黑,墻角結著蛛網,地面是水泥地,坑坑洼洼,還沾著不少難以清理的污漬。房間里沒有像樣的家具,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床上堆著油膩發黑的被褥,旁邊放著一個掉漆的衣柜,柜門歪歪斜斜地掛著。
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桌子擺在房間中央,上面散落著空酒瓶、煙蒂和沒洗的碗筷,蒼蠅在上面嗡嗡亂飛。
這是蕭寧悅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在蕭家,她的衣帽間都一百個平方,她住的是寬敞明亮的臥室,鋪著柔軟的地毯,擺著精致的梳妝臺,房間里永遠一塵不染,彌漫著淡淡的香薰味。而這里的一切,都粗糲得讓她無所適從,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劉四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反應,隨手把她帶來的一個小行李箱扔在地上,行李箱摔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以后這就是你的家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從口袋里掏出煙,點燃后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之前在蕭家人那副面容漸漸卸下,渾然不在意的在她面前抽煙。
蕭寧悅不知道的是,從她走出蕭家別墅那一刻起,一連黑色的轎車就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蕭瑾坐在車里,隔著車窗。看著這片破敗的小區,眼底的寒意越來重。
蕭寧悅剛醒來,就看到劉四坐在桌子旁,臉色陰沉地盯著她。“家里沒錢了,”他吸了口煙,煙灰彈在地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在家吃閑飯吧。明天就出去找份工作,賺錢養家。”
蕭寧悅愣住了,她從小到大從未工作過,在蕭家,她只需要安心讀書、享受生活。可看著劉四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她不想和他爭吵,也不想讓遠在蕭家的爸爸和哥哥擔心。
接下來的幾天,蕭寧悅一直在找工作,每天不是在面試就是在前往面試的路上。
蕭氏總裁辦公室
蕭瑾聽到手機里下屬的匯報“她要找工作?”低沉的嗓音里壓抑著翻涌的怒火與心疼,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的心頭寶,從小被他捧在掌心里,連一支筆都舍不得讓她多拿,如今卻要為了那個無賴去拋頭露面找工作,還要賺錢養他?一股暴戾的情緒在胸腔里沖撞,幾乎要沖破理智。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蕭寧悅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刻意壓柔了語氣,可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悅悅,是我。”
“哥哥?”蕭寧悅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眶瞬間有些發熱,連忙走到窗邊,避開劉四的視線,“你怎么打電話來了?”
“我都知道了。”蕭瑾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疼惜,“他讓你出去工作?是不是缺錢用了?你別管他,想要多少,哥哥給你,一百萬,還是多少?你開口就好,不用委屈自己。”
蕭寧悅鼻尖一酸,心里暖得發燙,可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幾分倔強:“哥哥,謝謝你。我不缺錢,只是覺得既然住在這里,也該做點什么。真的需要的話,我一定會跟你說的,你別擔心我。”她不想再給蕭家添麻煩。
“悅悅……”蕭瑾還想說什么,可聽著悅悅堅定的語氣,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太了解她的性子,溫柔卻執拗,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好,”他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無奈,“那你照顧好自己,有任何事,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不許瞞著,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哥哥。”
掛了電話,蕭瑾猛地將手機砸在辦公桌上,周身的氣壓瞬間降到冰點。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他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怒火。
市場部經理正戰戰兢兢地站在辦公桌前,匯報著最新的項目進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辦公室里低得令人窒息的氣壓,抬頭瞥見蕭瑾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以及那雙布滿紅血絲、眼神冰冷的眸子,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連聲音都開始發顫。
“總、總裁,這就是項目的全部情況……”經理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觸怒了眼前這位處于爆發邊緣的上司。
蕭瑾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放在桌前,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根本沒聽進去經理在說什么,腦海里全是他的悅悅在陌生環境里辛苦工作的模樣。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他猛地抬手,將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紙張散落一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滾出去!”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像淬了冰的刀子。
經理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彎腰撿起文件,逃也似的退出了辦公室,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才敢大口喘著氣,后背的襯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而劉四,拿到那五十萬后,每天就沉迷于賭博和酗酒,每天泡在賭場里,輸光了就去喝酒,短短半個月,五十萬就被他揮霍一空。不僅如此,他還在賭場借了高利貸,利滾利,短短幾天就欠下了一百多萬。
這天晚上,劉四被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堵在了賭場門口。為首的是男人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紋著大片的紋身花花綠綠的,他一把揪住劉四的衣領,眼神兇狠:“劉四,欠我們的一百二十萬,三天之內必須還清!要是還不上,就剁掉你一只手,讓你記住欠債還錢的道理!”
劉四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偉哥,再寬限幾天,再寬限幾天!我一定還錢!”
“寬限?沒錢,還裝什么大爺!”偉臉冷笑一聲,一腳踹在他胸口,上次你也是這么說的!就給你三天時間,要么還錢,要么卸胳膊,自己選!”說完,帶著人揚長而去。
劉四癱坐在地上,渾身冷汗淋漓。一百二十萬,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三天之內怎么可能湊得齊?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推開那扇破舊的房門,看到蕭寧悅正坐在桌旁,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書。
燈光下,蕭寧悅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肌膚白皙細膩,眉眼精致如畫,那是一種被歲月溫柔以待的漂亮,與這個破敗的房間格格不入。劉四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惡毒的念頭。
他想起賭場里有人說過,有錢的老男人就喜歡蕭寧悅這樣年輕漂亮、氣質干凈的姑娘,若是能把她賣了,別說一百二十萬,就算是兩百萬也有人愿意出。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劉四看著蕭寧悅,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敷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貪婪而卑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