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路途中,遇見了何蕭之這個俊秀才子。她小時候,跟何蕭伯師學音律,與小伙伴何蕭之經常一起玩耍,雖說好多年相互之間嘻嘻笑笑,逗逗鬧鬧,但介于王家公主與奴家樂師身階之差別。倆人就只能相互默悅,暗情不露。
這一回,按理說,姬云公主思量,自己由于婚姻缺差,身份有所降低。她尋思,借這次倆人一同來為王廷造鑄編鐘樂器的機會,倆人能否再續前緣,恩愛成伴。她也就簡樸成侶,托付終生。然而,令姬云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她曾經暗許情愫款款公子,怎么變得黙然無語,孤獨落哀。
這也許是,何蕭之一家,由于遭遇父親撞損編鐘樂器而被囚禁,并使其老父死于獄中的影響。因此何蕭之才十七八年輕小伙,頓感人世的慘酷險兇惡陷重重。于是對年輕氣盛何蕭之,這個年齡段該有活潑樂觀陽光奔放氣質,可以說,是沉重的挫傷和霜打。使他頓覺自己就是一介奴仆身份,就應該躬躬兢兢服服帖帖的終生為奴,為一家食暖生計而做好給王廷音律擊樂的祖傳手藝,不能與身份不符的姬云有任何情愛相織。他深深知道,在個奴隸制社會的官奴階差之間,如有婚情相通,那會惹怒官家貴族門規的,那會惹火燒身下場很慘的。故而,倆個相旅而來的年輕人,一個是姬云想愛,一個是何蕭之拒愛。于是,姬云公主只能暗然傷心,隨其順事,往后再說。倆人先把王廷交予的鑄造編鐘樂器完工再說。
來虢城幾日后的一天,姬云與何蕭之倆人,依喚來到虢王府廳。
西虢君王姬譴,向他倆介紹了姜家冶煉場的總管事姜四叔。姜四叔看到這倆個男女年輕人,甚感好奇。
姬譴說:這倆位,是朝廷派來,專門監造宮廷編鐘樂器事宜的。他們倆,是宮廷的樂奏大師,對音律鑒制有很高功夫。姜家四弟,你千萬要尊重這倆位音師的技藝鑒造,盡快在二十天內,把六套編鐘樂器鑄作出來。送往鎬京城。成王爺還要準備大婚之日,慶典奏樂之用。寧可加夜趕制,提早完王。不得拖延半天,否則有違王令,罪責伺候。
姜四叔連忙喏喏咐令說:虢王侯盡可放心,小的盡力配合這倆位音師,極快把王廷交待的樂器事務鑄造好。
姜四叔領著倆個音師,來到了城內一處大倉房,打開了吱啞啞的厚木門。
他們在幽黑的倉庫內,揭開了一片草席,草席下面露出一堆青銅銹跡斑斑的編鐘樂器。
姬云:這就是,編鐘樂器的原坯?
姜四叔:是的,這是套編鐘原坯,先前所有編鐘樂器都是出自這一套原坯。
何蕭之:這套原坯有好幾百年了吧。
姜四叔很謹慎的說:不清楚,記得在我小的時候,就見到這堆子原坯。
何蕭之拎起一片編鐘單片,用小錘輕輕敲了一下。單片發出了脆亮清純的銅質振鳴音。
姬云:這原坯音質很清純脆亮。非常好的銅器材質。
在城外北溝的姜府冶煉鑄銅場,周邊近百數兵士衛戒。
場中,三百多冶煉奴工,個個光露著黝黑汗流浹背的身驅,在苦累的干著煙熏火燎的冶煉活計。
姜四叔引帶著何蕭之和姬云在轉走巡看。
先一道的制模工正在用細軟泥塊制作編鐘單件模具。
第二道工匠在平地上擺開亮曬模具。
第三道工匠在燒煉爐,在煙火呼呼噴冒中熔化青銅料材。
姜四叔講解說:我們姜家冶煉場內,曾為王廷制作過四次編鐘樂器,有很好的制作經驗。制作編鐘樂器的銅材,要非常純凈無渣的青銅料材。再是冶煉時,要有高超的冶煉技術熔化銅水。再是用銅水鑄澆時要盡力用心,使鑄澆件不能有一絲一亮的氣泡和裂紋。這樣,鑄澆出來的編鐘銅器,奏樂出的音聲,清脆悠揚空靈妙悅。
何蕭之說:編鐘樂器,當屬天廷神音之器,來不得半點瑕疵。王命之器,須傾命精制。成則眾樂,失則眾罪。
姜四叔忙說:當是當是。王命之器,定會竭命而為,恭敬工造。
第四道,工匠們將熾紅的銅水倒進模具之中。
第五道,工匠們將模具揭開,取出了每一鑄色新亮的銅質單件。
第六道,工匠們用小錘敲掉毛刺,用砂石磨蹭件器糙面平光度。
工匠們把新鑄好的編鐘吊掛在木架了。
于是,比較神圣的儀式開始。何蕭之與姬云走近木架前。先用銅盆中的清水洗手。再在香爐前焚香,雙手合十默念事利咒語。隨之,姬云緩緩走開近五十步,站在一樹蔭涼之下,靜靜的閉目靜聽。
何蕭之輕輕拿起小敲錘,當當當的敲起各個編鐘。清脆銳亮的各個音階銅音傳到靜聽么鑒定音質的姬云耳中。
他敲完音階,靜!他扭過頭,穆靜的望向她。
她睜開眼睛,憂慮的輕輕搖了一下頭。
于是,何蕭之將不合格的編鐘件摘下了近一半。
何蕭之隨之給工匠們商討音階校正方法。
工匠們把摘下的編鐘件,浸進青銅盤盆清水中,拿起砂磨塊,在編鐘件扣彎的內側,開始打磨起來。外側面因有裝飾凸紋,不能打磨。
打磨一會,取出來,又掛在木架上。
于是何蕭之又敲擊幾下。
姬云閑目聆聽。隨睜開眼,又搖了搖頭。
隨,不合格編鐘件又被摘取下,放在水盆中,讓工匠繼續打磨校音。
又掛上面,又敲擊出音。
姬云閉目聆聽后,睜開眼睛,又搖頭。
于是又摘取下放入水盆中,又打磨。
又掛上去,又敲擊。
姬云還是不理想的搖頭。
夕陽西下。工匠們揮汗如雨疲憊不堪的繼續在水盆中打磨。
終于,在敲擊傳音后。睜開眼睛的姬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贊許合格。
這會兒,極疲不堪的十幾個工匠,隨后就隨地軟躺在地上,象老牛一樣連頭都貼地上,閉目喘氣。
姬云也在疲憊中,一陣眩暈,她無力的靠在樹桿上。
何蕭之走近前,關切的問:你怎么樣,是不是很不舒服,快回去歇一會吧。
姬云未作聲,推開何,她走開樹蔭。
姬云在一個泉池邊,大把大把的往臉上潑水,以降涼暑熱。她低頭,嘴浸泉水中,大口急急的狂飲。
她抬起淋淋水珠的臉,露出一絲愜意微笑。
何蕭之也走過來,彎腰探下臉,用沁涼水潑澆臉龐。
他抬起頭,望向姬云。
倆人沁涼愜意的對視。
何蕭之輕聲的說:走,咱倆,到河灘里,轉一轉,吹吹涼風,涼快去。
姬云一絲隱笑。
四十
夏日的夕陽染紅了老虢城的渭河淺灘。
倆個古周初年的青年男女,挽裙赤腳,輕快的小跑在清澈的淺水中。
他們相互撩濺著水珠,舒意的爽笑著。
忽兒,他倆肅下臉,靜靜的望向彼此。
四目相對,一種異樣的氣息在沖擊心跳。
似乎,浮蕩起一股蠢蠢欲動血氣沸騰的情浪。
姬云驀然扭身跑起來。
何蕭之抑制不住的沖追上去。
他從后面猛然抱住她的柔身。
她順勢倒在他懷中。
他起勁抱起她,走進塄臺淺叢草坪上。
倆人平躺在茵草絨絨的草臺上。倆條身子象白色的軟面條,扭纏在一身,不停的滾動。
一團不大的旋風,夾雜著草葉,翻飛著旋蕩過來。涼涼透透的小旋風,旋轉在兩個躺扭仰合人兒的旁邊。
叢草河灘中響起陣陣水鳥水鴨和蛙兒的尋偶鳴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