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寅謙恭的問道:“晚生先前都是跟隨岳丈,常年在兩淮巡鹽,對于京城的太學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先生能否解釋一二?”
韓復聽罷,便介紹起來,大意不過是:
【這諸子監乃是近些年來的后起之秀,以另辟蹊徑的教學之道而聞名京城,原是民間書院,后被宮里收編,直屬司禮監。
在宮里的天乙大貴人的扶持下,諸子監廣聚百家之英才,后竟成了全京城唯一能與國子監媲美的官學,被譽為國器雙璧。
因其背景深厚,如今諸子監秉持寧缺毋濫,優中選優的理念,對于學子的挑選極為嚴苛,任你家族再有權勢,只要資質拙劣,便不予考慮。
因此諸子監不像國子監那般,它是沒有例監和蔭監這兩種名目的。
幾乎都是舉監、貢監這些諸子學問的真才實學之士,以及由諸子監祭酒、司業或各地學政力薦的優監,但無論何種來路,都需要再考核。
另外,諸子監堅信,上士之才不能以尋常之法教之,要給予充分自主,業師只是從旁引導輔助,旨在讓他們自覺自悟自度。
最早一批諸子監的學子,如今有些已經成為朝堂的中流砥柱了。】
林寅聽罷,說道:“感謝韓夫子相邀,容晚生回去與岳丈相商一二。”
韓復捻須笑道:“好!好!靜候佳音。”
隨后,林寅只見幾個兵丁登上酒樓,向韓復述職,看其靛青色的差役服,想來應是順天府的差役。
林寅趁韓復不備,對準他摸了摸青玉,只見:
權勢京榜:
青玉等級:Lv2.(4/15)
排名:100
名號:韓復,字澄非
財富:20萬兩
地位:榜眼,從四品,諸子監法家司業
線索:門生故吏遍京城
林寅看此情報,有一個不太起眼,但是極其矛盾的點,他既然是榜眼,也宦海沉浮了這么多年,為何只是從四品?
差役見林寅在側,臉上浮現有所不能言之意,韓復便道:“但說無妨。”
順天府差役,雖聽韓復如此說,但見外人在此,也不好點名道姓,只是模模糊糊說道:
“司業大人,方才酒樓下殺人的兇手已經緝拿,乃是負責吉壤修建的工頭,因他的款項被克扣,這才積怒已久。走投無路之下,殺了對方的公子,以此泄憤。”
黛玉、探春、金釧皆為林寅的判斷所驚,探春貼耳細聲道:“老爺,果如你所言!”
林寅深藏功與名的笑了笑,尋常小案,不值一提。
韓復聽罷,看不出絲毫表情,淡淡說道:“交有司論罪即可。”
順天府差役行了禮,便退了出去,隨后酒樓下的街道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大抵是差役率人把兇手押走了。
韓復轉身面向林寅,略微得意笑道:“這順天府尹曾經也是我的門生,所以有些事,也差人會求教于我。”
韓復有意彰顯自己的地位和影響,以此拉攏林寅,成為他的門生。
林寅十分識趣,也順勢捧道:“真羨慕府尹大人,能有幸成為韓夫子的門生,這是何等造化!”
韓復捻須,更為得意的笑道:“好說,好說!”
韓復主動開口,與林寅攀起交情,關切的問東問西,稱贊道:“小友年紀雖輕,于鞫讞之道,竟有這等明察秋毫的見識,著實難得,后生可畏!”
林寅開始如跟前世導師答辯那般,侃侃而談的解釋起了自己的邏輯,說道:
“其實任何案件,都會留下痕跡,每個痕跡都意味著一層范圍的縮小,當范圍小到一定程度之時,結果就顯而易見了。這便是我的法門。
當然痕跡有真有假,至于真假的鑒別,又是另一回事了。”
韓復的二十余年的刑名,自然深諳此道,英雄所見略同,便覺這林寅極具慧根。只不過缺乏歷練,講起話來,還是太過書生氣。
韓復捻起長須,一副夫子的派頭,語重心長的講起了刑名之道與為官之道:
“仁守小友,你這話呢,也對也不對。這痕跡的范圍,可大可小,可以指向一個人,可以指向很多人,也可以什么人都不指向,就是無緣無故發生的。
至于真假,有的時候,真可以是假,假也可以是真,真真假假,有時也不取決于我們。你可懂得此意?”
林寅心里暗罵,這是什么朝堂老油子?但假如真要走刑名之道,這韓復肯定是得罪不起的,更何況他如今向自己示好,也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林寅十分謙虛,又一語雙關順承著韓夫子的意思,說道:“夫子指點的極是,我今日才領略到了,法本無法,法無定法之精微奧義。”
韓復見林寅善承機鋒,話里有話,也頗為自得笑道:“不是法本無法,是心生,故種種法生。”
韓復說著這個‘心’字,極為恭敬的做了拱手北面禮,此乃禮敬圣上之意。
林寅馬上意識到了韓復的意思,也謙恭說道:“夫子教訓的是,這正是,心生萬法!”
最后這四個字,林寅一字一字,放慢重讀。
韓復見這林寅如此上道,也頗為欣慰的捻須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韓復二十余年的刑名,久潤朝堂,所見之人,不知凡幾,但像林寅這般天生異象的,卻是罕見。
又聽林寅分析兇案,鞭辟入里。說話為人,十分知趣,心里也頗覺投緣。
況且,韓復的門生故吏遍京城,但廠衛與蘭臺寺卻始終安插不進人手,韓復得知林寅的來路,更加欣喜若狂。
韓復已經有了必取林寅為門生之意。
韓復讓身邊的黑衣護衛取來紙筆,寫好兩封書薦信,遞給了林寅,說道:
“仁守小友,我諸事纏身,不便久留,今日與你相識,大快平生。這上頭的這封書信,煩請小友轉呈令岳。
至于另一封信,你保管好,有我這封信,你便可接受諸子監的考核。屆時你我太學相見。”
林寅本以為這法家司業,好歹也算太學的前幾把交椅了,念想趁著東風之便,直入太學,不禁問道:“這還要考核啊?”
韓復極為老練的神色,瞇眼笑道:“這章程嘛,該少的一點也不能少。這選才嘛,該進的一個都不會漏。萬法有定法,萬法本無法,你可明白?”
林寅謙恭說道:“晚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