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寅來到外院,經過金釧和雪雁的拾掇,這些冗余的丫鬟,親戚尚在的,拿了銀子便遣散了。
已無親戚的,則各自回到屋里,等待林府聯系其他良家子,另作安排。
正當林寅好不容易把府里頭的事情安排妥當,林如海不久前,方從宮里打道回府,眼下已入了列侯府正門。
林寅上前給岳父請安,又說了自己這些天整頓列侯府的思路。
林如海笑道:“這京城林府本就托付給你和玉兒兩口子了,至于你說的老管家的事兒,是該查一查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賢婿,我今夜收拾收拾,明日就離開京城,去兩淮巡鹽了。臨行之前,我特意給你尋了個夫子。”
林寅心里知道,林如海身為兩淮巡鹽御史,是不可能長期呆在京城的。
這種關鍵位置,若非皇帝召見,也是不能擅離職守的。但畢竟才過了幾天,岳父就要離開,心里多少還有些不舍。
但聽聞突然又給自己找了個夫子,不禁問道:“請的哪個夫子呢?”
林如海捻須笑道:“自然是諸子監的夫子。”
林寅聞言,也忙從懷里取出韓復的薦信,交予林如海,說道:“岳父大人,我這有諸子監法家司業,韓復的信,他委托我轉呈。”
林如海取過信來,略作閱覽,大意無非是,令婿天資超群,有意著重培養,其中諸般事宜,他已安排妥當,請蘭臺大人放心。
雖然看上去其他的什么都沒說,但用意無非是示好,以此籠絡與林如海的關系。
以林如海如今這般地位,這樣的信件和討好,平日里收到的不知凡幾,早已見怪不怪了。
林如海看罷,說道:“這個韓復,你可以學,他有真學問。但要敬而遠之,別和他走得太近,否則遲早害了你。賢婿,將來步入朝堂,千萬牢記,小智不如愚。其中道理,你可懂得?”
林寅謙恭答道:“小婿受教了。”
林如海怕林寅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解釋道:“愚不是讓你真的做個蠢人,你為人處世上的智慧還是要有。
只是告訴你,朝堂許多事,并非智力所能決定的。當你遇到上不去的檻,做個愚人,當止則止,切忌弄智弄權,可否明白?”
“小婿明白了。”
“我給你找的諸子監的兵家司業,孫承,字效武,你須跟他學些真本事。將來早晚用得上。”
林寅非常能理解岳父栽培自己的苦心,這刑名之學,最多是一個跳板,不管做得再好,無非都是別人手里的一把刀。
林寅既然來到此地,他便不想做旁人的手中刀,他要做執劍人!
“小婿明白了。”
林寅又繼續問道:“小婿還有個困惑,這去了諸子監,除了兵家還要學什么學問?當今圣上最篤信什么學問?”
林如海對于林寅此問,頗感欣慰,這小子上道了,笑道:“用的是法家,對外說儒家,實際上乃是道家與佛學的高手。”
林寅這一問,不僅事關后續科考的方向,更說明,這封建王朝,說的做的信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林寅會心一笑道:“小婿明白了。”
林寅意識到,在大夏朝,儒家的道理要會說,法家的手段必須有,還要會用道家的思想去揣摩上意,包裝圣意。
這大夏朝的官,不好當吶!
林如海說道:“時間我與他們約好了,就在明日,正月初四,在京城成賢街,就是國子監附近,便有個諸子監,挨得很近。這還在年內,這順道的去給夫子們拜個年。”
林寅允諾,林如海把諸事說罷,便帶著貼身的老奴和小廝,進內院收拾東西去了。
交代已畢,林如海便把書信撕了,他打心底里就瞧不上這韓復,邊走邊念道:“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林如海進了內院之后,林寅也送著探春回到她的東院之中,探春想到林寅就要去太學了,又念著林寅平日里的千般溫柔,萬般好。
探春說什么也不愿意放林寅離開,林寅只好隨她進入房間,被迫妥協,例行公事,繳械投降。
晴雯和理兒,在床簾之外聽候差遣,探春趴在林寅身上,問道:“老爺,你還有什么沒有交代的麼?”
林寅懷里摟著她的腦袋,撫摸著她的青絲,緩緩說道:“惜春妹妹呢,剛來府上,不要急著讓她忙活,給她些適應的時間。
如果你遇到了才華橫溢的文人,哪怕加些價,虧些錢,也要留他寫書,并且派人與我知會一聲,畢竟人才比書更金貴。
……”
林寅一條一條交代,如何經營書局,有哪些注意事項,如何跟文人打交道,探春一條一條記在心里。
林寅哄完了探春,說道:“晴雯,伺候我更衣。”
探春爬起身,依依不舍的拉著林寅的手,嘆道:“老爺終究還是要走。”
林寅在晴雯的伺候下,換好了衣服,安慰道:“待我從太學回來,頭一個就來看你。”
隨后林寅帶著晴雯和理兒,出了東院,回到了內院正房。
探春慶幸自己嫁到了林府,卻時常懊悔自己庶出的出身,只能是做個媵妾,若是正妻,便能時刻陪著林寅了。
林寅回到正房,見黛玉正寫著《京都山伯爵》的稿子,但好在如今天天都有吃黑逍遙散,已不似先前那般虛弱了。
“夫人,我明日要去太學了,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竟有些舍不得你。”
黛玉歪著螓首,莞爾笑道:“夫君,念書畢竟還是正事,你可要我趕明兒送送你?”
“當然,你和晴雯,一起來送我,只要能多見你們一刻,便要多見一刻。”
晴雯聽罷,嬌俏的撇撇嘴,笑道:“主子爺就是舍不得太太,如何偏要帶上我這小丫頭片子,我哪有這般好的福氣!”
林寅也笑道:“就你最喜歡磨牙,不說了,夜色已晚了,我們早些休息罷。”
……
次日清晨,正月初四,林寅和黛玉在晴雯和紫鵑伺候下,起了早,闔府上下恭送林如海離京。
而后林寅也在妻妾和丫鬟們的伺候下,收拾好了的大小行囊,準備離開林府。
林寅吩咐道:“探春、迎春、紫鵑,金釧,你們跟著鳳姐姐好好學著點,但也替我盯緊她。”
話不必說的太明白,四人皆已領會了林寅的意思。
金釧答道:“我不會讓她貪墨了咱們的銀錢的。”
林寅吃了口金釧的胭脂,笑道:“錢不錢的尚在其次,我擔心的是她所謀者大,要拖我們下水。”
探春俊俏眼眸略有所思,問道:“老爺,你倘若信不過鳳姐姐,為何又要請她幫忙呢?”
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至少林寅目前,尚未品味婦人之美妙,還不是魏武揚鞭的曹賊遺風之人。
雖然鳳姐妖嬈嫵媚,攝人心魄,但林寅更多是基于一種愛才之心。想著她若能為我所用,便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寅略作思忖,說道:“因為她能干。”
眾人聞言,皆嗤的笑出聲來,林寅安排完了列侯府之事。
便帶著黛玉、晴雯、理兒,坐上馬車,向諸子監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