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香車在漫天飛雪的京城一路疾馳,理兒撩起馬車里的車帷,四人一同看著沿途風景。
雖是新春時節,大雪飄飄,但街上并不冷清,反而張燈結彩,人潮涌動,一路上,叫賣聲、歡笑聲此起彼伏,人們忙著置辦年貨。
隨著噼里啪啦的爆竹聲,空氣中也滿是飄散的煙火氣息,雖然有些刺鼻,但這才是年味。
話說這京城布局,以皇城為中軸,左廟右學,東臨孔廟,國子監和諸子監都設在此處。
香車到了京城成賢街的下馬石,林寅帶著小廝模樣的黛玉、晴雯、理兒下了馬車。
徒走在成賢街上,這過了國子監,不遠處便是諸子監,也是同樣的坐北朝南格局。
只是諸子監占地更廣,而且其中各色建筑,風格迥異,當真有百家爭鳴之風,僅從外表和規模來看,就已經壓著國子監一頭了。
林寅拿出了韓復的另一封書信,便被準許進了諸子監的門,才行數十步,只見轉角側邊的號房院落,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林寅也生起了好奇之心。
湊過去一看,才見得在大槐樹下,竟有一具自縊而死的尸體,臉色淤紫腫脹,舌頭卡在嘴唇之外,以及脖頸的勒痕,都足以證明他確實是被自縊勒死的。
林寅的職業經驗總是讓他下意識懷疑,死法有偽造的可能性,因此他反復檢查其他細節,但并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痕跡,初步判斷是自縊而死的。
周邊圍了好幾圈駐足觀看的學子,看起來應該事發不久,否則這些人早被驅散了。
林寅帶著黛玉、晴雯、理兒,穿過人群,只見這尸體,身穿石青色緞袍,腳下蹬著粉底皂靴,看來家境還是比較優渥的。
雖然自縊而死,容貌腫脹的丑陋可怖,但從他面容皮膚那細膩的質地來看,應該生前長相應當頗具陰柔之美。
看他手指纖細,還養著長長的指甲,懷中漏出的紫色手帕,都表明這是一個常作女兒姿態的柔弱男子。
而一旁穿著藍布襕衫,頭戴黑色儒巾的學子們,紛紛為這位死者感到惋惜,能進入諸子監就學,那他的天資稟賦,絕非尋常之人,自縊而死,著實太可惜了。
而其他衣著各異的公子哥們,想來和林寅一樣,都是趁著過年來拜見夫子,接受考核,意圖入學的,也紛紛在旁扼腕嘆息。
林寅對著尸體,摸了摸青玉,也不知道對死者有沒有效果,沒曾想,一道青光射出,只見:
權勢京榜:
青玉等級:Lv2.(4/15)
排名:999
名號:司青,字恒淵
財富:5兩
地位:秀才,成都府鄉紳司家公子
線索:家中頗有財產,喜好男色。
林寅第一次在大夏王朝遇到情殺案,竟然還是龍陽之癖的死者。
林寅初步猜測,想來是在就學期間,和其他同窗產生了孽緣情愫,這才導致了不幸的產生。
他很好奇,這鄉紳出身的人,穿著如此光鮮華麗,如何只有5兩銀子了?
林寅作為搜查官的職業本能告訴他,這事情肯定不似表面那般簡單,其中定有蹊蹺。
很快便見到五六個黑袍護衛,上前收尸,看衣著與前幾日見到的韓復的黑袍護衛一模一樣,想來都是法家之人。
但礙于目前沒有證據,林寅對死者的死因只能進行猜測,應該有以下幾種可能:
1,單純情感受挫,選擇自縊而死。2,被人挑唆,從而選擇自縊而死。3,遇到劇烈情感變故,從而自縊而死。……
林寅開始自言自語的分析起來,哪種可能性概率更大一些,想著想著,便開始用右手指在左手掌寫寫畫畫,加以推理。
黛玉見林寅陷入沉思,不禁抿嘴笑道:“夫君又變癡兒了,如何遇到案子,連話都不會說了?”
晴雯歪著頭打量著林寅專注的神色,撲哧一笑,打趣笑道:“主子爺,你可看出些什么名堂了?”
林寅搖了搖頭,嘆道:“線索太少了,一切都只是猜想,不過說實話,我很想查這個案子。”
黛玉見他這般認真,不由得持帕掩唇,笑道:“這又是何緣故?”
林寅分析道:“這是一個諸子監的飽學之士,他會選擇因情自殺,那么背后的原因,一定非常離奇,絕非尋常情感沖突。我很好奇其中的故事。”
黛玉怕他誤了入學的事兒,牽起他的手,笑道:“快走罷,再癡呆一會兒,耽誤了入學的事兒,后悔都來不及了。”
林寅跟著黛玉走著,笑道:“那走罷,這原也與我們不相干,這尸體都抬走了,案子自然是交付有司衙門去管。”
眾人一起走到,諸子監的稷下堂,這稷下堂乃是諸子百家的大德們,專門考核學子之地。
雖是新年,但目前看來,來的人也不少,得取號逐個排隊,林寅只好借著空子,先去看看稷下堂門外木牌上的文字。
林寅抓住了三項重點內容:
甲、為行因材施教,根據考核等次,甲等可選三家諸子學問,乙等可選兩家諸子學問,丙等可選一家諸子學問,丁等及以下為不合格,諸子監不予接納。
乙、考核內容分成三項,問辯,問志,問欲。
丙、最終考核等次,由諸子百家為首的業師們共同決定。
林寅思忖著自己已經有了法家的推薦,兵家的門路,這就已經倆家了,也就是最起碼也要拿個乙等的考核結果才行。
但林寅心中還是傾向于道家,畢竟皇帝信道家,那自己就得會道家,畢竟在朝為官,若是不得圣心,再有能力,也不過是一條鷹犬,連狗奴才都算不上。
林寅糾結于倘若不幸拿了丙等,只能選一家,該不該為了道家放棄法家和兵家。
林寅邊看,邊做思考,時間悄然過去,排完了前面學子的考核,也終于輪到林寅了。
只聽諸子監雜役喊道:“請列侯府公子,林寅,林仁守,入堂接受考核。”
晴雯聽聞,趕忙說道:“主子爺,叫到你了,快別耽誤了正事。”
黛玉為林寅正了正衣冠,又仔細端詳端詳,鼓勵道:“夫君,也不必過分緊張,你的才學,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放寬心罷。”
晴雯也湊上前來,送上了一朵梅花,說道:“主子爺,這是今早在府里園子采的,我想把我的好運,借給主子,保佑主子爺順利入學。”
理兒剛來不久,與林寅尚不熟識,雖然有討好之心,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林寅點了點頭,分別抱了抱她們,也就邁入了稷下堂。
進了稷下堂,只見堂前一排,坐著十余位諸子大德,各自穿著他們流派的特色服飾,十余雙目光如炬的眼睛,緊緊觀察著他。
這諸子監這些大德夫子們不僅學問一流,而且高居廟堂,門生故吏遍天下。
光是這些人的氣勢和鋒芒,就已經讓林寅無形之中,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心理壓力。
因為林寅聽聞林如海說,圣上是個道君,故而他有意加入道家,學習道家學問,便用了道家的子午訣抱手禮,說道:
“晚生林寅,林仁守,參見各位大德夫子。”
作為道家司業的李老丹,波瀾不驚,并沒有因為他行道家之禮,便有所動心,故而暫時沒有對林寅有所回應。
反倒是諸子監儒家祭酒的孔循仁,率先對林寅刁難道:
“道家崇尚自然,不以禮為禮。儒家克己復禮,必以禮為禮。你執著道家之禮,而不行儒家之禮。是對道家失禮,亦是對儒家失禮。”
這是什么霸道說法?林寅一下便感受到了,這第一關問辯考核,帶來的巨大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