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寅見孔循仁刁難自己,先冷靜的控制著自己的性子,對儒家夫子和道家夫子作揖行禮。
借著作揖的時候,把手往胸口一收,故意觸碰到青玉,以便分析他們的情報。
【青玉級別不足,暫無權限獲取權勢京榜高排名人士信息。】
看來儒家祭酒的信息暫時沒法獲取,畢竟法家司業都排100名了,那儒家祭酒自然只會更高了。
但隨后又見一道青光,道家司業的情報已顯,只見:
權勢京榜:
青玉等級:Lv2(4/15)
排名:360
名號:李爾,字老丹
財富:50兩
地位:進士,從四品,諸子監道家司業
線索:假道學興盛,真道學衰微
林寅頭一回見到排名這么低的四品官員,從線索來看,這位夫子大概是理念不為上所容,只有個虛職,沒有太多權勢和影響力了。
林寅看罷情報,又理了理思路,以十分平靜的語氣,拆解道:
“禮的目的,是為了克己,守仁,行道。儒家之禮如此,道家之禮亦復如此。若能秉持這個本源,無論什么行何門何家的禮,都是守禮,這便是禮的大同之意。”
儒家祭酒孔循仁,頗為滿意的點點頭,便有了爭取林寅之意,又問道:
“可道家之禮,近乎于無禮,尊卑、貴賤、上下、大小皆可齊物而論之。這放之于自然之中則可,放之于治國之中則不可。”
道家司業李老丹,只是閉目凝神,一言不發,連一丁點爭辯的興趣都沒有,這個儒道之別的議題,一旦沒有回答好,恐怕會成為林寅抉擇的分水嶺。
林寅冷靜的分析道:“禮有上士之禮,有下士之禮。
上士之禮,循于道,行于德,如孔圣人所說,從心所欲不逾矩,不是無禮,是不執著于禮,這才能不被禮的形式所拘束,實現禮真正的功效,所謂‘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
就這個方面而言,孔圣人說的不逾矩,與老子所說的上德不德,是以有德,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文字相上,有所側重而不同,但內在之真精神,卻是一致的。
而下士之禮,乃是上士之禮無法普遍施行的無奈之舉,通過形而下的禮法形式,讓人們去在行住坐臥中,反向理解天道,但以下度上,以小見大,以末窺本,本就極難。分別在于,有些人認為不可(道),有些人認為雖然不可,但仍有意義(儒)。
上士之禮治國,乃是無禮而自有禮,無為而不為。下士之禮治國,是不得已而用之,以有為而止紛亂。”
儒家祭酒孔循仁聞言,頻頻點頭,眼里滿是對后生的贊許目光,僅這一番儒道之辯,可謂諸子監之盛事矣。
孔循仁手持毛筆,在他的考核名錄上寫上:甲等之資。
這一番話說完,一向守靜致篤的李老丹,也終于睜開了雙眼,他慈祥又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竟然才這般年輕,便對道學有此等造詣,竟也有了忘年之交的感覺,大手捋過髯須而笑道:
“你的話很妙,理也對。只是太刻意,太用力,你有意在儒道兩頭都討好,這不是無為,是大有為。”
林寅見道家司業,愿意與自己論道,自然求之不得,這個問題自己無法反駁,確實存在,也只能順著意思吹捧起來,答道:
“夫子教訓的是,晚生只是有志于道,并不像夫子這般,已經近乎合于道。
夫子是圣賢,而晚生充其量只是一個上士。所謂上士聞道,勤而行之,這是晚生不得已的有為。”
林寅這一頓彩虹屁,既高端,又專業,若是對付旁人,早已把人吹噓的飄飄然起來了。
但李老丹已是方外之人,早就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但他發覺這孩子確實是一個難得的璞玉,也有了幾分愛才惜才之心,便笑道:
“仁守小友,那你認為是儒家的學問更究竟一些,還是道家的學問更究竟一些?”
林寅發覺,這些大德夫子們,提的問題,各個角度都是十分刁鉆,如何回答都是錯的,一不留神,就會掉入陷阱之中。
但林寅也有他的妙招,只要上升到終極的哲學高度,那就是萬法本同流,天地悉皆歸,沒有什么是不能大道至簡的。
林寅氣定神閑的緩緩說道:“儒家的學問,并非止停留于君君臣臣的綱常之論,也有窮理盡性、通達天道的性命之學。
道家的學問,看似玄虛超脫,不著行跡,其實也有治國用兵,養生全命的務實功夫。
與其說哪門學問更加究竟,倒不如說哪一個修行人的證見更加通達,畢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這一番妙論,雖然沒有達到發前人所未發的程度,但這般能不拘泥于文字相,打破門戶之見和我執,法執,分別心的學子,才是諸子監最想要的學子。
滿座大德聽罷,皆拍案叫絕,眼中對林寅已是滿滿欣賞贊嘆之意,看來林寅已將成為諸位大德夫子們的爭搶對象了。
李老丹聞言,也甚是欣慰,拂髯笑道:“那小友你倒是說說看,甚么是有為,甚么是無為?”
林寅則侃侃而談起來:“為是主觀意圖,帶著強烈的主觀意圖和目的去行事,就是有為。而放下我執和主觀意圖,只是順從道去行事,就是無為。
但這很難,因為只要是**凡胎,便束縛在三界內,逃不脫五行中。**叢生,妄念紛飛,放下執著,難過登天。
所以無為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因此老子說,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李老丹如水般自然的笑道:“那小友你認為,你若入了道門,能行無為之道麼?”
林寅略作思忖,意識到這問題看似簡單,卻是一個雙重邏輯矛盾的問題。
如果按照無為是放下主觀意圖的說法,那么主觀上認為自己能行,那就不是無為。但若說自己不行無為之道,便違背了道家的宗旨。
林寅頗具機鋒,極有禪意,不著兩邊的回答道:“不執著于我以為的無為之道,才能真行無為之道。”
李老丹聞言哈哈大笑,夸贊道:“妙!雖然只是嘴皮功夫,但理上無礙,已是難得。”
李老丹手持毛筆,在名錄上寫上,甲等之資。
林寅這番答辯,驚艷四座,在場的座師大德們,皆對這位懸河之辯的天才少年,產生了濃烈的好奇之心和栽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