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寅剛來到四水亭,還沒去縣衙交接,竟就發生了變故。
林寅帶著這幾個人,跟著亭卒到了發生事故的大運河段。
林寅登高而望,只見河畔,有兩撥人已經起了爭執和沖突,以至于大打出手。
遠遠看去,已有人重傷倒地,血流不止。
但沖突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周邊圍觀者,人山人海,圍作幾圈,已是議論紛紛。
所幸林寅還沒有正式上任,這事的責任要算,也算不到自己頭上。
但如果不能總結經驗教訓,只怕這樣的沖突,將來還要發生。
林寅見狀,帶著人手,往事發地而去。
亭卒們高喊:“亭長大人到!”
林寅問道:“發生甚么情況,打成這樣?”
只見一個身穿粗布衣的年輕小伙,直直罵道:
“這狗賊廝,我們這么多人,給他拉船,如今已拉了25天,他卻拖欠我們工錢不付。”
一個身穿紅色杭綢長衫,外罩細絨披風的年輕商人,罵道:
“咱們說好了半個月入京,如今你延誤了10天,耽誤了我的生意,你還有臉要錢?我呸!”
林寅看了看,原來這冬季的大運河段,河道結冰,不易通行。
縱然有鑿冰的勞役,那也是部分河段開鑿。
不可能把整條大運河的冰都鑿開,那樣的人力消耗太過巨大。
因此有些淺冰的河段,或者河道較淺的河段,若遇到了大型商船,是需要通過人力拉船通過的。
想來這個粗布衣的小伙,帶著一群人,便是干拉船苦力的纖夫。
林寅對著粗布衣小伙拍了拍青玉,只見:
權勢京榜:
青玉等級:Lv2.(5/15)
排名:999
名號:林竺
財富:10兩
地位:京郊大運河纖夫頭目
線索:被宗族驅逐,被迫從事苦力
林竺罵道:“他娘的,這日期延誤,并不是我的過失,這修吉壤的木料船和石料船,必須先走。我如何知道會有這么多船要搶位?”
那年輕商人也反問道:“白紙黑字寫好的契,豈容你輕易抵賴?”
說罷,商人讓下人把契約拿給了林寅,這林竺確實逾期了,而且都簽字畫押了。
看來,這冬天的河道結冰,加上今年修筑吉壤的官船必須先行,這直接導致了這違約情況的發生。
林竺確實沒有主觀上的過錯,商人也確實過于無賴,但就契約的紙面文字而言,一時還真不好挑錯。
上層權貴的一粒塵,便是升斗小民的一座山。
林竺自知理虧,無奈的說道:
“我的錢可以不要,至少你把我這些干苦力的兄弟的錢結了吧。他們今年連新年都沒過,就來這兒干苦力,也不過是為了多賺幾個銀錢。補貼家用。”
年輕商人罵道:“這是你的事兒,你是他們的頭兒,這錢也該你來付。你誤了我的事兒,我還沒有找你賠錢,你還敢要我的錢?”
林寅也對著商人,拍了拍青玉,只見:
權勢京榜:
青玉等級:Lv2.(5/15)
排名:999
名號:張明
財富:3000兩
地位:薛家當鋪大掌柜-張德輝之侄
線索:刁奴欺主,挖空薛家
原來薛家的商船進京了。
這“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根子在金陵,但生意卻做到了全國。
但薛家沒有了老爺,只剩薛姨媽,薛寶釵,以及一個不成器的薛蟠。
薛家沒有了足以堪用的男丁,又是跨省的全國生意,她們根本無力掌管。
這偌大的商鋪與產業,漸漸也被那些老奴給把持。
他們借著主子的名頭和權勢,仗勢欺人,罪名主子擔了,錢財卻落入了他們自己的腰包。
到此為止,林寅通過青玉的情報,已經把線索理清楚了。
【這張明與林竺簽訂了契約,林竺自行帶了纖夫來拉船,結果因為河道結冰和吉壤官船的優先通行。
導致林竺被迫逾期,違了約。這張明自負叔叔有著薛家的權勢,以此為由,不愿支付工錢。
這才導致了矛盾的最終爆發,最終大打出手,鬧出人員重傷。】
這賈史王薛,互相聯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因此這商人張明,這到了京城地界,他便是一點也不怵了。
張明狗仗人勢,洋洋自得,昂著頭顱,罵道:
“帶著你的人,趕緊滾吧,你再鬧事,你看亭長大人會不會把你抓起來。”
張明雖然不太瞧得上這亭長,但畢竟人家眼下有著直接管轄的權力,也不得不堆起笑意。
一臉哈巴狗似得沖著林寅,極為討好的笑。
張明雖然言語和表情極為殷勤,但這不過是他商賈的本能。
若是林寅膽敢不給面子,他還有后手,這賈史王薛的關系網。
林寅并不買他的賬,高聲喊道:“把這奸商給我綁了!”
亭卒上前把張明扣押,張明一臉驚訝和恐懼,擺了擺身子,沒想到亭卒真把他押了。
張明自知有靠山庇護,高聲大罵:“**你娘,你他媽一個狗亭長……”
這鳥商人,話還沒有說完,林寅一個泰拳的擺肘,干脆利落,勢大力猛。
張明的側臉感覺像被鐵錘砸來似的,頭腦滿是星星,直是一陣眩暈,牙齒也紛紛掉落,滿嘴的鮮血流淌。
纖夫們高喊:“打得好!打得好!是咱們的青天來了!”
圍觀的民眾也紛紛喝彩:“打死這個狗奸商!”
張明一時疼的說不出話,不敢出聲。
這小小亭長,真敢直接動手啊?一點體面不講,問也不問?
林寅讓范山,給那些受傷的纖夫去請郎中。
林寅自掏腰包,先行墊付藥費。
圍觀百姓見狀,甚是吃驚,他們如螻蟻般,茍活數十年,從沒見過這等亭長。
又讓唐良帶了一個亭卒,先行控制薛家商船,避免貨物遺失或被盜竊。
林寅對林竺淡淡說道:“你也跟我走。”
林竺恭敬拱手道:“是,亭長老爺。”
林寅帶著林竺和張明回到亭舍,再進行審問。
這大運河畔,人來人往,不大方便詢問。
結果可以向百姓公開,但過程必須在內部留痕。
有些事沒上稱,沒有幾兩重;上了稱,千斤都打不住。
何況是這張明背后涉及的勢力和往來情況。
但這狗奸商,借著大夏律法的空子,坑害纖夫,若不秉公處理,實難安定民心。
此事民意洶涌,林寅這才剛上任,正是要借此機會立威,取信于民。
這大運河痛打奸商,若再派人運作演繹一番,他日必是一段佳話。
……
京郊,四水亭舍
林寅回到正房,黛玉,晴雯知林寅回來,但在屏風后,見亭卒押解人犯。
她們也不敢貿然出來,只是躲在屏風后偷聽偷看。
林寅厲聲高喊:“把那奸商先押進來。”
亭卒押著奸商張明,張明見林寅動了真格,臉上已有了恐懼神色。
亭卒拿棍棒,往他大腿后用力敲打,疼的張明直接跪了下來。
張明仍心存希望,跪地懇求道:
“亭長老爺,我是薛家的商賈,這些貨送入京,有些是送給王子騰老爺的,有些是送給榮寧兩府的。”
林寅笑道:“你可知道本亭長,是何出身?”
張明不知林寅來路,聽聞此言,更加驚恐。
原以為不過是個小小亭長,沒曾想遇到了有靠山的硬骨頭。
在旁的亭卒厲聲斥責道:
“瞎了眼的狗奸商,亭長大人乃是蘭臺寺大夫的貴婿,又與榮國府有姻親之誼。”
張明聞言,頓時如見希望曙光,趕忙磕頭說道:
“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亭長大人,是小人不夠恭敬,是小人有眼無珠,是小人狗眼看人低。”
張明啪啪給自己張嘴,將那原本就缺了牙的臉,打的凹陷。
林寅也不阻攔,看著他表演,這張明打著打著,見沒有制止之意,慢慢就停下了手。
心中奇怪,“這不是自己人麼?如何這般較真?”
黛玉和晴雯,在屏風后,見林寅審問,也覺得好頑,抿唇偷笑。
林寅開始夸大其詞的威脅道:
“罪商張明,故意利用條款疏漏,以致引發群體斗毆,造成人員傷亡,按律當斬!”
張明只是商賈,并不懂刑名之事,嚇的尿了一褲子。
張明連連磕頭求饒:“小人給錢,小人給錢就是了。”
林寅笑道:“因吉壤官船優先通行而阻塞,此事誰也未曾預見,契約既無寫明,此乃官府行為,不可抗力,豈能苛責纖夫?”
張明知道自己玩弄的文字漏洞,被識出破綻,又是連連叩頭求饒。
林寅在諸子監時,學習法家,已對《大夏律》有所了解,厲聲道:
“依《大夏律》,奸商張明,應當立即支付纖夫全部工錢,并額外支付傷者湯藥費。
若不執行,變賣商船貨物抵扣。若有傷者,因傷致死,則進一步論罪。
來人,押解張明至縣衙,交上級衙門判決。”
(亭長可以問詢,拘押,但沒法獨立判決。)
張明聞言,嚇破了膽,這是要往死里整啊,磕頭道:
“我是薛家當鋪大掌柜,張德輝的侄兒,是薛家的老奴才。看在薛家主子的份上,亭長老爺,高抬貴手啊。”
林寅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你薛家主子,指使你仗勢欺人,克扣工錢,以致聚眾斗毆,造成傷亡?”
張明聞言,一時無言以對,嚇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