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智斗日諜
埃森的晨光穿透薄霧,灑在克虜伯造船廠的船塢上,鋼板焊接的火花,在晨曦中格外刺眼。新艦建造已開工半月,船體龍骨初現(xiàn)雛形,本是振奮人心的時刻,接連發(fā)生的怪事卻如陰云般籠罩在工地之上,一份標注“新艦主炮參數(shù)”的圖紙莫名缺失一頁,關(guān)鍵部位的軸承被悄悄換為次品,昨夜三更船塢更是突然斷電,導(dǎo)致正在進行的鍋爐焊接被迫中斷,險些造成重大返工。
“絕非意外。”我將殘缺的圖紙拍在桌案上,指尖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圖紙鎖在保密柜,零件有專人看管,斷電更是人為切斷線路,這是日本間諜蓄意破壞!”陳墨推了推單片眼鏡,面色凝重地補充:“我檢查過那批次品軸承,上面有日本三菱重工的隱晦標識,定是他們通過黑市流入船廠的。”
事不宜遲,我當即派人聯(lián)絡(luò)當?shù)厝A人商社負責人陳錦堂。陳氏商社在歐洲經(jīng)營數(shù)十年,航線遍布大西洋與地中海,商棧伙計、船工舵手皆是眼線,且與日本三井商社因絲綢貿(mào)易競爭積怨已久,早已勢同水火。陳錦堂年過半百,身著綢緞馬褂,腰間佩著翡翠玉佩,聽聞日軍間諜阻撓北洋購艦,拍案而起:“蘇先生放心!甲午年間日軍擊沉我大清運糧船,這筆賬我還沒算!此番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與此同時,陳墨已帶著三名北洋軍官全面排查船廠人員,重點核查近期入職的臨時工人——這些人背景復(fù)雜,最易被間諜滲透。翁彥從京城發(fā)來的密信也連夜送達,信封上印著軍機處的火漆印,里面詳細標注著日軍間諜常用的聯(lián)絡(luò)暗號:如以“櫻花盛開”代指“任務(wù)啟動”,“海浪滔天”代指“情報到手”,還有用折扇敲擊器物的節(jié)奏傳遞信息的手法,圖文并茂,一目了然。
青禾的細心在此時派上了大用場。她每日穿梭于船塢與公寓之間送飯送文件,對往來人員早已熟記于心。這日清晨,她端著溫熱的粥碗走進船塢,見我正與陳墨商議排查方案,悄悄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道:“大人,有個名叫‘山田’的日本學(xué)徒不對勁。”
我心中一動,示意她細說。青禾眼神警惕地掃過四周,輕聲道:“他自稱是來學(xué)習(xí)造船技術(shù)的,卻總在主炮安裝區(qū)、鍋爐車間這些核心區(qū)域逗留,眼神還頻頻打量艦艇關(guān)鍵部位。昨天我送午飯時,親眼見他在零件倉庫外徘徊,手中折扇,看似隨意地敲擊三下貨箱,動作隱蔽卻節(jié)奏清晰,沒過半個時辰,就發(fā)現(xiàn)倉庫里那批待裝的軸承被換成了次品,這定是他啟動破壞行動的暗號!我假裝打翻水桶沖過去,他慌亂間把相機都掉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收起偷拍的膠片。”沈蘭也在一旁補充:“我見過他幾次在公寓附近徘徊,借口問路打探大人您的作息,問題多得有些刻意,口音也不像是正宗的德國人。”
青禾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面用炭筆勾勒出山田的外貌特征:中等身材,留著八字胡,左眼角有一道細小疤痕,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工裝。陳墨接過紙條,憑借記憶快速繪制出畫像,線條精準,神態(tài)逼真,當即交給陳錦堂安排人手跟蹤。
“既然他想偷情報,不如我們給他送份‘大禮’。”我盯著畫像,心中已有計策。當即讓陳墨繪制一份標注“新艦核心數(shù)據(jù)”的假圖紙,故意將主炮口徑從305毫米標為295毫米,還在備注欄注明“為提升航速,削減艦體裝甲厚度20毫米,水密隔艙減至12個”——特意參照經(jīng)遠艦因水密隔艙不足導(dǎo)致殉爆的缺陷設(shè)計,讓數(shù)據(jù)更顯真實;末尾附上一頁“工期延誤,恐無法按期歸航”的假備忘錄,不僅加蓋仿制的北洋水師印章,更模仿光緒帝朱批格式,用朱砂筆寫下“速辦勿誤,延誤重罰”,字里行間透著焦灼,足以以假亂真。
施密特對此事極為憤慨,當即按計劃配合——次日午后,他在車間檢查時,“不小心”將假圖紙與備忘錄遺落在工作臺,還特意叮囑工人“這是核心機密,千萬別弄丟”。兩名北洋軍官則在車間角落假裝爭執(zhí),聲音故意提高:“經(jīng)費缺口這么大,速射炮加裝怕是要黃了!”“可不是嘛,裝甲再削減,水密隔艙還減了這么多,這船跟紙糊的有什么區(qū)別?”
躲在機床后的山田聽得一清二楚,眼神中閃過一絲竊喜。青禾帶著沈蘭在車間附近打掃,故意用中文閑聊:“聽說船造得不太順利,好多零件都不合格,蘇大人昨晚愁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沈蘭配合著嘆氣:“要是按期交不了船,回去可怎么向太后交代啊……”話音剛落,便見山田借口去洗手間,匆匆離開了車間。
夜幕降臨,埃森的街道漸漸沉寂,唯有造船廠的探照燈,在夜色中來回掃視。我與陳墨、陳錦堂躲在車間隔壁的倉庫里,透過縫隙緊盯著工作臺。三更時分,一道黑影悄然潛入車間,正是山田!他熟練地避開巡邏工人,直奔工作臺,拿起假圖紙與備忘錄便塞進懷里,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倉庫大門突然被推開,陳錦堂帶來的十余名華人保鏢一擁而上,將山田死死按在地上。
“你們是什么人?放開我!”山田掙扎著嘶吼,一口流利的德語中夾雜著日語詞匯。我緩步走出倉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山田先生,別來無恙?你偷拍船塢、用折扇暗號啟動破壞、調(diào)換零件、切斷電源,還有什么要解釋的?”山田臉色煞白,突然猛地低頭,試圖用藏在袖口的短刀切腹自盡——這是日式武士道“寧死不降”的執(zhí)念,刀刃剛劃破皮膚,便被身旁的保鏢及時奪下,手腕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連夜審訊在公寓進行,燈火通明至破曉。山田起初拒不認罪,緊咬牙關(guān)沉默不語,手腕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我見狀,當即激活“言靈威懾”金手指,目光如炬地鎖定他的眼睛,集中精神沉聲開口,聲音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說出你的同伙位置,這是你唯一的活路!”
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整個房間,山田渾身一顫,眼神變得渙散,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松弛。在金手指的作用下,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顫抖著開口:“是……是日本駐德使館武官指使我的!他們說要么毀掉新艦,要么竊取真實數(shù)據(jù)……另外兩名同伙藏在漢堡的‘櫻花旅館’,負責傳遞情報……”
我當即聯(lián)系德國警方,將山田及人證、物證一并移交。同時致電陳錦堂,讓他安排人手配合警方抓捕另外兩名間諜。次日,《埃森日報》《漢堡晚報》紛紛刊登頭條——《東亞野蠻人破壞文明工業(yè):日本間諜潛入克虜伯造船廠陰謀敗露》,標題帶著19世紀歐洲典型的種族主義色彩,配上山田被抓獲時的照片與偷拍的相機證據(jù),引發(fā)歐洲輿論嘩然。更令人震驚的是,日本使館為掩蓋丑聞,曾連夜派人攜帶一萬馬克現(xiàn)款賄賂多家德媒,要求撤下相關(guān)報道,卻被報社負責人當場拒絕,部分報社還將賄賂信件公之于眾,讓日軍的輿論操控手段徹底曝光,更遭國際社會譴責。
遠在京城的翁彥聞訊,立刻聯(lián)絡(luò)《申報》《國聞報》等國內(nèi)媒體跟進報道,特意引用1894年高升號事件中,英國媒體譴責日本“違反國際法、殘殺平民”的舊聞,形成國內(nèi)外輿論聯(lián)動,復(fù)刻歷史上國際輿論譴責日軍的模式。一時間,日本使館陷入外交危機,不得不公開道歉,暫時收斂了間諜活動。
借著這股輿論壓力,我找到施密特,語氣強硬地提出要求:“施密特先生,間諜破壞已導(dǎo)致工期受損,我要求貴廠增加工人班組,實行24小時輪班趕工,務(wù)必把延誤的時間搶回來!”施密特本就因間諜事件對日本不滿,加之擔心影響造船廠聲譽,當即同意增派五十名熟練工人,啟用備用生產(chǎn)線。
陳墨主動承擔起夜間監(jiān)工的重任,每晚都守在船塢,緊盯每一個施工環(huán)節(jié),哪怕是微小的焊接偏差都要當場糾正。出乎所有人意料,新艦建造進度不僅沒延誤,反而比原計劃提前了三天,艦體裝甲焊接牢固,主炮與速射炮基座安裝精準,施密特檢查后連連稱贊:“蘇先生的團隊執(zhí)行力驚人,這是克虜伯建廠以來最快的建造速度!”
安保防線也隨之全面升級。青禾結(jié)合船塢實際,制定了更嚴格的出入制度:所有工人進出需接受雙重安檢,核心區(qū)域需出示專屬令牌,且每日更換“唐詩密碼”,比如“白日依山盡”對應(yīng)允許進入核心車間,“黃河入海流”對應(yīng)允許接觸普通圖紙,既隱蔽又透著中式智慧,讓間諜難以破解;她還將每日整理的文件,按保密等級分類存放,下班前必親自清點上鎖。沈蘭則憑借這段時間勤學(xué)苦練的德語,主動幫著核對出入人員信息,一次遇到一名自稱來自柏林的工人,她用流利的德語詢問柏林地標,對方答非所問,被她當場揭穿是假冒的,經(jīng)查實正是日軍安插的眼線,剛?cè)肼毑坏饺臁?/p>
王德全也因間諜事件意識到風險,不再一味盯著我們的起居言行,反而主動協(xié)助核查進出人員。他手中的密折專奏令牌上,清晰刻著“總管內(nèi)務(wù)府”滿文,這是清代監(jiān)軍的標準制式,象征著皇權(quán)賦予的監(jiān)察權(quán),對船廠安保人員極具威懾力。遇到拒不配合安檢的工人,他便亮出令牌呵斥:“這是我國的太后令牌,軍艦建造關(guān)乎大清國運,誰敢阻撓,以通敵論處!”我見狀,也順勢與他緩和關(guān)系,偶爾與其商議安保事宜,兩人雖各懷心思,卻暫時達成了“先保軍艦建成”的共識。
夜色漸深,船塢的燈光依舊明亮,焊接火花在夜色中綻放如星。我站在新艦的甲板上,撫摸著冰冷的裝甲鋼板,心中感慨萬千。從威海衛(wèi)的艱難請命,到遠赴重洋的險象環(huán)生,再到與日本間諜的斗智斗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山口雄一的陰謀雖被挫敗,但我知道,這只是漫長博弈中的一場小勝,日軍絕不會善罷甘休,后續(xù)歸途必然還有更兇險的埋伏。
陳墨走上甲板,手中拿著最新的建造進度表:“大人,按目前進度,半月后便可下水試航,月底就能啟程回國。”青禾與沈蘭也端著熱茶走來,月光灑在她們臉上,帶著連日操勞的疲憊,卻也透著勝利的希冀。青禾遞過茶杯:“大人,這是我特意泡的祁門紅茶,暖暖身子。陳錦堂先生派人送來消息,另外兩名間諜已被抓獲,山口雄一在漢堡的據(jù)點也被搗毀了。”
我接過熱茶,暖意順著喉嚨蔓延至心底。望著眼前這艘即將完工的鐵甲巨艦,仿佛看到了北洋水師重整旗鼓的希望,看到了黃龍旗在黃海之上重新飄揚的曙光。“通知下去,”我轉(zhuǎn)身對眾人道,“加緊最后的調(diào)試,做好啟程準備。我們不僅要把新艦帶回大清,更要帶著勝利的信念,讓日本鬼子知道,我中華海疆,絕非任人欺凌之地!”
甲板上,夜風獵獵,吹動著我們的衣角,也吹動著心中的斗志。遠處,克虜伯造船廠的煙囪在夜色中矗立,如同守護著希望的燈塔。這場跨越重洋的智斗,我們贏了第一回合,但真正的考驗,還在遙遠的黃海之上。我握緊拳頭,心中默念:日本鬼子,還有那些覬覦中華海疆的敵人,等著吧,我們很快就會回來!歷史的齒輪,已在我們的抗爭中,悄然轉(zhuǎn)向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