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了不起的名字,來吧,喝——”蘇小梨很開心地笑起來,舉起手里的茶碗,跟蘭夢澤碰了下,“干杯!”
蘭夢澤還不忘記主動跟王景瑜也碰杯,王景瑜心里無比氣惱,但仍忍耐著。
“蘭夢,說說你這次喝醉茶是因為好事還是壞事,分享一下。”蘇小梨自來熟地說道。
“小梨,我都記住了你的名字,蘇小梨,我叫蘭夢澤,不是蘭夢——”蘭夢澤瞪著眼睛糾正。
“我叫你蘭夢,就像你叫我小梨,昵稱,一個意思的。”蘇小梨調侃道,還朝王景瑜使了個眼色。
“好好,隨便你了,蘭夢就蘭夢。”蘭夢澤又碰了下茶碗,啜飲了一小口。
“我——我就是倒霉!沒有什么不是我努力搞不砸的事情!你們相不相信,越是努力,越是倒霉。”蘭夢澤憤憤的,嘴巴撇著,一臉委屈相。
蘇小梨點點頭,“同感,我考公考編,越是努力,越是榜上無名。你說是不是?”
王景瑜顯得有點沉悶,他點點頭,即使心里不認同,他也不愿意對著蘭夢澤聊天。
“我就告訴你們,我來新疆都五年了!五年!我從英國圣馬丁大學畢業的,畢業后,我不愿意回家族企業,我要自己創業,跟我老子申請了一筆錢,結果呢?”
蘇小梨好奇道,“我插嘴一句,你家族企業是做什么的?”
“我家族企業是做大酒店生意的,我不喜歡經營酒店,所以到了新疆。以我火眼精金的銳利眼光,我洞察到了新疆具有無可估量的商業前景。”
他們又來一次碰杯。
“但是,在北疆阿勒泰地區我折騰過牛羊,賠了。又到庫爾勒賣皮子也賠了。之后輾轉到阿克蘇折騰蘋果,到吐魯番折騰葡萄干,到烏魯木齊開旅游公司,統統都賠了!”
啪的一聲,他把小茶碗往地上一摔,陶瓷小茶碗摔得稀碎,蘇小梨嚇了一跳,瞪著眼睛看著眼前這位喝茶喝醉的主兒。
“這,喝茶不帶喝急眼的。”蘇小梨的聲音清脆好聽,王景瑜壓根就沒給蘭夢澤好眼神。
“我們走吧——”王景瑜想把蘇小梨拉走。
“別走,必須喝個一醉方休!老板,放心,你的茶碗,我雙倍賠償。”蘭夢澤朝老板擺擺手。
對于他摔茶碗這件事,老板壓根沒有追究的意思,更沒有大呼小叫,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室內喝茶的維族老人也旁若無睹。
老板又給他拿過來一個茶碗,隨即打掃了摔碎的陶瓷碎片。
蘇小梨忽然很喜歡這家老茶館的松弛感。
王景瑜悄聲在蘇小梨耳邊說,“小心他,我感覺他不是好人。”
蘇小梨覺得好笑,悄聲回應,“有你在,我就不怕他是人販子,新疆距離緬甸遠著呢!我都不擔心,你怕什么。侃一會兒,我喜歡這種放松的感覺。”
確實,蘇小梨覺得在老茶館比她在家,在辦公室都放松。她好像許久許久沒有這么放松。
尤其蘭夢澤是個很有趣的人,跟陌生人聊天,就跟在網上一頓胡亂侃,反正不認識,說真話說假話都沒人非議。
“我就告訴你們,我在家里是第二個孩子,第二個孩子的處境,你倆誰懂?”
蘇小梨立刻舉手,“我懂,我有個弟弟,他就是第二個孩子。”
“不對,我是說家里有三個孩子的話,第二個孩子的處境,你弟弟是老末,肯定受寵的對不?”
蘇小梨點點頭。
“我家三個孩子,我姐,那是老大,老大說了算啊,我弟弟,那是老末,老末那是最受寵的,而我,第二個孩子,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偏偏——”
他的眉頭緊鎖,又是啪地一拍桌子,茶碗里的茶都迸濺出來。
“偏偏我他媽的干啥啥不成,你們知道我賠了多少錢嗎?”
“多少?”蘇小梨很配合的問道。
王景瑜則是一副很不感興趣,不得不坐在那里的樣子。
“我特么賠了兩千萬!兩千萬啊!”
王景瑜一聽開始干咳,輕哼一聲,那表情分明在說,你就吹牛吧。
此刻的蘇小梨變成了剛涉世的單純少女,她的表情里帶著驚訝和羨慕,她如果有兩千萬,錢存銀行吃利息,直接躺平。
“你來莎車要做什么生意?”蘇小梨忽然有種魯豫有約的感覺,頓時腦子里浮現出,魯豫坐的那個黃色小沙發上坐著她,對面就是大佬蘭夢澤。
雖然生意失敗,那也是大佬。
別說兩千萬了,就是兩千,她都沒有。這么一對比,她頓時覺得自己就是個窮比。
而后開始心靈按摩,看看蘭夢澤,有過兩千萬又怎樣了,還不是一肚子煩惱,在這里喝茶一醉解千愁。
她也是有愁緒的,比如,郝帥,軍官,從此與她無緣。
想著,她給自己斟滿,又給王景瑜和蘭夢澤斟滿,非常豪氣地說道,“來,干一杯!”
啪的一聲,她也學會了蘭夢澤的動作,將茶碗倒過來亮一下,之后重重地將放到桌子上。
“我,我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我愛的人了。”
本來,還如坐針氈的王景瑜聽了此話,頓時瞪大了眼睛,他不曾想,蘇小梨能對著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
蘭夢澤一聽,噗嗤笑了,“小梨,愛不愛的,這個我真不懂,我就知道咋能越努力做生意越賠錢。”
“小梨——”王景瑜欲言又止。
蘇小梨苦笑一下,眼淚不爭氣地從臉頰滑落,“我前男友,他很帥,他是個軍官,從前我努力考京市的體制內,希望有個京市戶口,都是因為他,他現在留在了京市軍區,已經是連長了,他跟首長女兒戀愛了——”
“不是我不優秀,因為我不是首長的女兒,你倆信不信?不是我不好,如果我也是首長的女兒,如果我有京市戶口,我在京市有一個體面的工作,我就不會失戀!”
“我不相信郝帥不愛我,他是愛我的,但他更愛前程!”
“我不恨郝帥,站在他的角度,我也會這么選。”
“不對,我還是不夠優秀,如果足夠優秀的話,我就應該考上京市的公務員,我就應該有京市戶口,我就應該自己賺個大房子,那樣,郝帥就不會離開我。”
......
蘇小梨說得很激動,四周的維族老人對于他們這三人的交談,不知是聽不懂漢語,還是他們不敢興趣,沒人注意他們。
哪怕,蘭夢澤摔了茶碗,哪怕蘇小梨痛哭流涕.....
王景瑜一時間不知道當怎么安慰她,蘭夢澤仿佛被她的哭聲驚得清醒了許多。
“別難過了,是那個軍官沒福氣。人生路漫漫,怎么會碰不到你愛的人呢,你看看,你身邊這個小伙子就不錯啊!”
王景瑜始終就沒給過蘭夢澤好臉色,此刻,聽到這句話,忽然發現蘭夢澤的可愛之處。
王景瑜嘴角上揚,心里樂開花,極力壓制著興奮的情緒,說道,“對啊,夢澤說得對,我就是帥哥啊,難道我不帥嗎?”他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蘇小梨也知道他在開玩笑,抹了把淚,“你倆不用管我,過段時間,我就好了。”
三個人在老茶館聊了很久才散去,蘇小梨的中秋節在老茶館認識了新朋友蘭夢澤,懷念了她跟郝帥的過往,又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