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機票的時候,蘇小梨發現沒有直達莎車葉爾羌機場的航班,需要轉機。
她選擇直飛喀什,計劃在喀什逛逛,再去莎車報到。
當飛機飛躍天山的時候,震懾到了蘇小梨,她就沒見過那么多那么龐大連綿的山,龐大到遼闊,遼闊到無邊無際,一時間,覺得自己的煩惱都變得渺小,她簡直想驚呼,事實上內心已經喊了無數次的不可思議………
郝帥一直沒有消息,她設想了很多個可能,新部隊忙......家里人不許他聯系她......他已經跟首長女兒戀愛了......
為了散散心,哄哄自己,她在喀什呆到最后一天報到時限才向莎車出發。
胡楊卓遠高中今年很熱鬧,聽說要來三個研究生,從校長到老師,大家都翹首以待等著三個新鮮血液的注入。
七天時間,韓彬每天都要聯系周政問問莎車那邊的情況,兩天過去,三天過去,四天,沒一個人去報到,后來韓彬干脆告訴周政,有消息電話他。
韓彬就要看看上海來的援疆干部被打臉的樣子。
按照以往的經驗,今年這三個指標肯定都得鴿了。
江雨濃也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報到倒計時,5,4,3,2,1。
上午,王景瑜哭喪著臉來報到,他拉著行李箱,大高個,黑臉膛,一身的陽剛之氣,健壯又結實的體魄,一看就是城市里練過力量的練家子。
“這樣的城市人,多半待不了多久。走是早晚的事兒。”校長老譚對手機那邊的教育局長周政匯報著。
“哦。待多久那是后話,他來報到了,這是重點。”
老譚校長沒聽明白,他已經58歲,快退休了,真是越來越聽不懂上級領導隱晦的話了。
他老了。內心感慨著。
緊跟著熱娜報到,熱娜洋溢著笑臉,走路都像要跳舞的姿態。
“看得出,熱娜很喜歡音樂教師這個職業,她也很喜歡我們這所高中,她有著極高昂的熱情,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這般有活力有熱情的老師了!”說話間,老譚校長的語氣里滿是興奮,眉毛都舒展開來。
這邊,周政眉頭擰得能夾死個蒼蠅,嘆了口氣:“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又將老譚校長搞蒙圈了,他哪里說錯了嗎?不斷反思自己是真的老了,越來越不能領會領導的意圖了,甚至懷疑剛剛跟局長的通話,他情商掉線。
倒計時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時。
新疆人才服務中心,江雨濃的辦公室里韓彬和周政都過來匯報工作。
匯報無關緊要,甚至無需匯報的工作,特意過來搞匯報。
江雨濃不是傻子,他們是以匯報工作的名義來看蘇小梨不報到怎么打他臉的。
他看了一下手表,距離報到截止只剩下最后一個小時,難道蘇小梨棄了這個offer?不應該啊,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所謂的匯報工作完畢,韓彬扯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拖延時間,他這是要等著看他的笑話,好好犀利他一番。
“我聽胡楊卓遠高中的老譚校長說,那個王景瑜很沒有積極性,干好了能干滿三年,弄不好,說不定哪天又飛走了。我太了解這些人了。”韓彬坐在沙發上,那副架子完全把自己當做一把手對著下屬說話的高姿態。
江雨濃沒來之前,他這個二把手已經有一年時間當一把手使喚了。他已經習慣了當一把手的腔調。
周政則憤憤地說道:“我最了解教育情況,莎車這家高中就應該招聘末流本科,或者大專畢業生,不然,來了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沒幾天考走了。”
江雨濃不疾不徐,漫聲道:“你們說他們不能來報到,他們來了。我篤定,他們不但能來,還能在莎車扎根,因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半晌,韓彬冷笑道:“江主任,直覺管用的話,那您全憑著直覺判斷做決策,不用做調研了,為國家省錢了。”
“我也是有邏輯分析的,我看過這三人的簡歷,他們都是考了三四年都沒落實工作的人,迫不得已,我斷定他們會來。”
韓彬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這都最后半個小時了,老譚校長還沒來電話,蘇小梨肯定鴿了我們。”
“我想也是,如果想來,早就來了。不至于踩點吧!”
江雨濃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飛過,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這個蘇小梨真要鴿了他!這么想的時候,他又覺得不對,不是鴿了他,是鴿了胡楊卓遠高中。
殊不知,蘇小梨這邊已經急冒煙了,她以為從喀什到莎車很容易,她以為這里的車跟京市地鐵一樣分分鐘一趟,方便得很。
殊不知,這里的交通并不是很發達。
睡到自然醒已經下午兩點鐘。
她又吃了午飯,之后才去火車站,發現火車的時間趕不上報到,還有這么慢的火車?!
等她打車到了汽車站的時候,最后一班車已經發車走了。
她只有打車,偏偏喀什的司機多數都是維吾爾人,交流成問題,好不容易說明白了,好幾個司機不愿意跑長途。
新疆跟內地不一樣,內地人為了賺錢,跑長途算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行,新疆人做生意沒有積極性,包括司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時,她忽然發現,這份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她不能沒有這份工作,這次經歷讓她懂得了珍惜。
她沒有胡楊卓遠高中的電話,只能不停地找車,終于找到一個哈薩克司機愿意送她去莎車。
胡楊卓遠高中這邊,老譚校長看了下表,還有五分鐘,蘇小梨還沒有來,肯定是不能來了。
他把報名表收拾起來,只等待最后一秒鐘,他電話匯報給局長大人,沒等來最后一人。
咚的一聲,校長辦公室的門不是被敲開的,是被撞開的。
嚇了老譚校長一跳!打劫嗎?
蘇小梨上氣不接下氣撞了進來,她的馬尾辮都跑散花了,紅頭漲臉,鬼知道,她是怎么跑進來的。
出租車司機很配合,幾乎是爭分奪秒的一路狂飆,不得不說新疆司機就是猛,夠義氣,乘客有事的話,事情要緊,都不怕超速。
這是蘇小梨第一次感到新疆人的單純可愛,在京市,司機考慮的首先是超速要被罰款。
到了校門口,天吶,好幾個教學樓,又是打聽,又是問,浪費了不少時間。
更要命的是,校長辦公室在最里面那個樓,六樓,沒有電梯。
一路跑過來,蘇小梨只覺得腸子肚子心臟都要跑出來了。
蘇小梨是最后一刻,只剩下兩分鐘就結束報到的時候,她闖進了校長室。
她并不知道有人拿她打賭,更不知道江雨濃此刻像盼著戀人一樣盼著她的到來。
他等她,等得望眼欲穿。
他等媳婦都沒這樣,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當周政接到老譚校長的電話時,看了眼時間,報到時間截止。
“蘇小梨來報到了,剩下最后兩分鐘,她到了。”老譚校長說,這次,他的聲音里沒摻雜興奮的聲調,很平淡那種。
周政一句話沒說,掛了電話。
韓彬和周雨濃緊張兮兮望著他,他面露尷尬之色,“她去報到了,在剩下最后兩分鐘的時候。江主任,到底是援疆干部,選人有眼光。”說著豎起大拇指。
江雨濃暗自松了口氣。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韓彬碎碎念著,一臉的不敢置信。
蘇小梨,我希望你留下來,永遠!不知道為什么,江雨濃的思緒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好像他跟她很熟悉,又好像他們是戀人,希望她留下來似的。
奇怪了,奇怪了......蘇小梨跟他沒一毛錢關系,他胡思亂想著,手機振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