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這個傻妹妹是善良還是愚蠢!
好像有風沙吹進她的眼睛,祝紫英轉過頭,飛快擦了一下眼角。
她沒有功夫回復祝素琴。
因為周姨娘又在招呼左右對她們姐妹動手。
她心一橫,索性直接對周姨娘道:“我剛才所言沒有半分虛假,荔枝我會設法賠給你!”
“我不知道怎樣說,你才能相信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再過不久,鎮上就會鬧大饑荒,會有流民闖進白家,那些流民一個個如狼一般,屆時白家輕則破家,重則滅門!”
“我勸你們還是好好想想怎么辦好,莫要在我們姐妹身上浪費時間……”
祝紫英想到上輩子——
災年來了,地主家第一個倒霉。
饑荒年易子而食稀松平常,周圍食物都被挖光,寸草不生。
隨著饑荒越來越嚴重,城中陷入饑亂,無數被餓紅了眼的暴民闖進占地最廣的白家,搶糧搶錢、殺人放火……
據說當初火光沖天,把黑夜都燒成了晚霞的天。
白家一夜之間遭滅門,府邸被燒了個精光,連著天到了第二天早上都還透著些紅,白老爺以及家眷皆不幸殞命了,還有一眾奴仆無一幸免。
這場禍事當初轟動了整個清平鎮。
其他地主鄉紳為防步其悲慘后塵,紛紛攜帶家眷四處逃竄,不少百姓跟著拖家帶口逃荒!
周圍仆從聽到祝紫英的話,頓時猶疑不定。
今年光景不太好,的確是有要鬧災的前兆。
難不成白家還真能有難?
“呦呵~還挺會編故事。”
這時,周姨娘挑了挑眉,冷嗤一聲。
“可你也不想想,我白府豈是那些平民敢闖的?”
她根本不信,唾沫橫飛聲討。
“我看你就是胡言亂語!這種關頭還敢騙人,是真不要命了!”
然后她又對左右道:“她一個沒什么見識的農女能知道什么?我看她就是想脫身,大家別被蒙騙了,快把她抓住!”
那些丫鬟小廝見狀,立刻沖向祝紫英和祝素琴姐妹兩人。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冽的冷喝,突然從側面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府中的大公子白月辰坐在輪椅上,斷了的雙腿蓋著厚厚的狐裘,被貼身小廝石頭推著過來。
同時,祝紫英下意識轉頭,就撞見一張清雋的臉。
“是大公子……”
祝紫英聽到底下有丫鬟小聲議論。
“大公子自從上次出事,雙腿殘疾后,就意志消沉,很少再出屋子。”
“是啊,大公子的確頹廢了太久的時間,老爺疼愛他為他舉辦詩會他都不肯參加,今兒怎么來這里了?”
“……”
原來是白家大公子,清平鎮上的第一才俊。
祝紫英心下了然。
聽說他從馬上跌落下來,摔斷了雙腿,從此殘疾,只能坐在輪椅上。
白月辰靜坐在輪椅上,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拇指那枚墨玉扳指,讓人瞧不出他的喜怒。
只是這會兒,那張素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似乎蘊了幾分不滿。
周姨娘愣住,“大公子怎么過來了?”
轉而想到這可是府里最有地位的嫡子,哪里去不得?
忙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大公子不是喜清凈么?我這院里太亂……”
白月辰不語,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祝紫英。
似乎要透過她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看穿她眸底,看穿——他想看見的東西。
良久,白月辰收回視線,目光落向周姨娘:
“姨娘這邊喊打喊殺的,讓人想清凈都難。”
聽到這話,周姨娘面上訕訕的。
眼前這位可是老爺最偏愛的長子,她一個小小的姨娘可得罪不起!
“擾公子清凈,還請公子勿怪。”
周姨娘指著祝素琴道:“都怪那個死丫頭,糟蹋了好東西,我才不得不教訓她!”
祝紫英立刻擋在祝素琴身前:“我已經說過了,荔枝我會如數賠償!”
“你拿什么賠?我呸……”
周姨娘一口唾沫沒噴出來,就聽到身后的白月辰道:“好,就依你所言。”
“……”
剩下半口吐沫卡在喉嚨里,周姨娘險些被憋死。
緩過氣來,她漲紅著臉忙對白月辰道:“大公子,這丫頭的話不可信,荔枝那樣的稀罕物,她一個農門賤女哪里能拿的出來?”
“你們放心,明天午時我便前來送貨!”
為免再節外生枝,祝紫英當即出聲保證。
“呵~從關外運來就得七日,你居然大言不慚,說半日就能送來?”
周姨娘忍不住再次嘲諷出聲。
“如若不能,你待如何?”
“如若不能,要殺要剮,我們姐妹二人任憑白家處置!”
周姨娘冷笑:“好!明日,我看你怎么死!”
祝紫英沒再理她,而是看向白月辰。
如今誰能做主,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但我有個條件,你們要為我妹妹找個郎中,好生醫治。”
“當初我娘親病重,家里不得已,這才把我妹妹送到此處給白家當丫鬟,我會攢錢把我妹妹贖回去的。”
白月辰淡淡地說:“沒問題。
得到他的保證,祝紫英安心了不少。
看到三妹被兩個婆子從樹上好生放下來,小心扶進了屋子里,很快就有郎中進府前來為她診治,祝紫英便大步離開了白家。
此刻她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去那個農貿菜市場。
看她離開,周姨娘心生嘲諷之意:
“哼~走的這樣快,只怕是不會回來了!”
被扶上床的祝素琴聽到這話,默默垂下了眼簾。
荔枝難得,她的長姐腿腳不便,哪里真能弄來?
何況那關外可是蠻夷之地,路途兇險,九死一生。
真要去了,只怕就再也回不來。
起碼現在,長姐還能活著。
能活著就好。
好好活著,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想到這里,她欣慰的笑了。
不過笑容中難免夾雜著些許憂傷。
院子里。
見祝紫英離開,小廝石頭轉身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你當真相信她說的,白家會被、被……”
“滅門”兩個字盤旋在口中,半晌還是沒有吐出來。
畢竟這也太過荒謬了!一個農女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白月辰卻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不會相信,不過現在……”
想到發生在身上的離奇經歷,白月辰暗暗攥緊了手心。